静坐石窟中,小虎已经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捧着竹简的李修元突然间感受到一种强大而且神秘的气息,以他眼下的神识,于这一方世界来讲没有他感知不到的事物。
只是这道气息却突然冲进了他的神海之中。
说明不是他感受到这神秘的气息,而是这道气息无视时间、空间的封锁,飞进了他神海之中。
这个感觉让他震惊无语,心想除了老道士谁还能千山万水,隔着无数星空,准确地让自己感觉到这一道神秘气息的存在?
大秦无圣人,究竟是谁能真实的感觉到他的存在,并且将这道神秘的气息送进了自己的神海之中。
这是一个神秘的气息,不,应该说李修元看到了一个神秘的世界。
壁画上的诸天神佛们仿佛一瞬间睁开了眼睛,看着跌坐蒲团上的弟子。
而李修元则感到自己化身为石壁上的某一尊佛像,来到了一处神秘的世界之中。
天空是一遍混沌,还有一丝来自远古的鸿蒙紫气。
高山下的一处神土有一截他熟悉的神木,一头深深地插进了神土之中,一截露在神土之外。
小小的树干已经发出了几叶新芽,神木已经不再是神木。
不,应该说神木在这一方世界进化进了新的神树树苗,在这里静静地生根、发芽,等着有朝一日长成参天大树。
山间有树,树上有鸟。
草原上有离离青草,不知名的花儿正在缓缓绽放。
小河的流水淙淙,有小小的鱼儿在快速游动,河边有树,树的不远处有一间不大的石屋。
只是屋里没有他熟悉的面孔,因为他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小屋后的不远处有一处神秘的灵药园,于半空中李修元看到了他熟悉的那些千年、万年灵药、神药。
这是一处神秘的世界,一处世外桃源。
倘若小黑在这里修行,将会一日千里。
他毫不犹豫地河畔的树下落座,开始闭目静思,随着精神力的集中,来自天空的混沌气息愈发清晰清楚。
那一缕鸿蒙紫气如雪花一般飞越千重山而来,围着他的身边跳舞,在他的头上旋转,缓慢地顺着他的口鼻、肌肤渗进身体之中。
这一刻的李修元跟石窟化为了一体,仿佛他就是这座巨大的石山,他就是那站在石壁上静静看着他的诸佛、
我来自五域,我来自修罗天域,我来自蛮荒天域,我来自洪荒世界,我来玄武大陆,我来自神龙大陆。
我从久远来……星空也阻挡不了我的脚步。
某处星空之下,山间的青梨树下。
石桌上的水壶发出呜呜的声音,壶里的灵茶在冒出淡淡的水汽。
坐在老道士面前的老和尚叹了一口气,悠悠地笑了笑:“痴儿,明明知道诸世界,非世界,却一回又一回地将自己陷在诸世界里。”
老道士望着石窟里的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喃喃道:“他原意是去看看传说中的焚书坑儒,这倒好,竟然跑去长城之外,还要把匈奴的皇后和大子拐到大秦皇城去。”
老和尚想了想,看着老道士问道:“那玉碟不就在他神海之中,那方世界不就是玉碟之中,为何他自己看不见?”
老道士叹了一口气道:“就跟他创造了无数回奇迹一样,他不一样没有亲眼目睹么?”
老和尚淡淡一笑道:“他管这叫身在佛堂不见佛,想想确实有几分意思。”
老道士摇摇头道:“他就没把我说的话听进去,去了大秦也是一样,帮了一个又一个,连那出海的徐福也走上了修行之路。”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佛说慈悲心……他若是眼睁睁看着那若女人死在马蹄之下,只怕于他道心有损吧?”
“修行便是修心,他此次于世界长河之中,才是真正修心的开始,只要他不出手改变那王朝的兴亡,你又何必替他操心?”
老和尚伸手往杯里添上灵茶,指着正在山间戏耍的几个少女,说道:“你还是多花些心思在这里孩子身上吧。”
老和尚摇摇头,笑道:“她们都是你的徒儿,正好你闲来无事,多费些心思。”
“倒是我那徒儿省心,从头到尾,我就没怎么费过心神。”
老道士看着石窟里的李修元淡淡地说道:“开春之后,便回皇城吧,这里不是你的世界。”
神海中突然传来老道士的声音“开春之后,便回皇城吧,这里不是你的世界。”
顿悟中的李修元嘴里喃喃自语道:“师父,是你在为弟子指引回家的路吗?”
这一刻的李修元突然有一种念头,他想要回家,想要母亲身边。
默默地睁开双眼,石窟外的秋雨渐歇,山间已经没有了昨天那般呜呜作响的风声。
神海中自然不会传来老道士的回话,他也明白这是师父在给自己留言。
或许长城之外的这一方世界,确实不是他来此的目的,石窟上的诸佛已经见过,他在此留下一方保护大阵。
在老道士看来,这就够了。
既然老道士没有提醒自己,那么他自然可以带着小虎回到皇城,去书院里安静地做几年学生。
抬头望着石壁上的诸佛,李修元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开口问道:“师兄,你感受到石壁上的那些气息没有?”
耳边传来山间树林里落叶簌簌跌落的声音,李修元跟正在佛殿做功课的胖和尚问道。
口中轻诵佛经的胖和尚,不知道李修元发生了什么事情,闻言眉头缓缓皱了一下,摇头说道:“在下愚笨,什么都没有感知到。”
李修元站起身来,准备去打水洗漱,继续说道:“我昨天梦见这壁画上的诸佛都活了过来,睁开双眼静静地注视着我。”
胖和尚闻言大吃一惊,随后淡淡笑道:“那应该是诸佛显灵,还是师傅回来看望我,而我太笨竟然睡着了?”
李修元看着石壁上慈祥的诸佛,叹了一口气说道:“能睡是福,你不用自责。”
洗漱一番的李修元,喝了两杯昨夜的残茶,便往石窟外走去。
天色尚早,他想让小虎多睡一会儿,自己则是继续去石壁下铭刻符文法阵。
在他看来,或许在离开石窟之前,这座巨大的法阵便能完成。
这也算是他对此方世界诸佛的一种态度,无论是在星空何处,只要有我在的地方,我便会宣扬诸佛的慈悲。
低头念经的胖和尚没想到李修元一大早就去石壁上铭刻符阵,心里自是激动。
便是他有朝破虚而去,这方世界的诸佛依旧无恙,他便是见到师傅,也是一个满意的交代。
于是忍不住说道:“师兄要不要休息两天再继续?”
李修元摇头说道:“你昨天刚刚喝过我煮的茶,今日还要不要接着喝?”
打小跟着先生在紫竹院里修行开始,李修元便没有偷懒。
只是他有天山大病一场,后来下山被叶无涯重伤之下,才躺在床上歇息了一些时日。
在石壁上铭刻符文虽然麻烦,但是在李修元看来这跟他抄写经书并没有多大的分别。
都是在修心而已。
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一笔一画之间,既然风云城的字体,也有修罗天域的字体,连着大秦帝国用的小篆,也不知不觉中刻在了石壁上面。
山间的晨风轻轻吹拂着他的衣衫,没过多久,小虎便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看着李修元笑道:“先生早起,怎么不喊小虎一道起床啊?”
李修元看着他笑了笑:“先去洗漱,再去练剑,我去煮粥。”
小虎点了点头,握着手里的竹剑,站在崖坪上大声喊道:“你们听好了,小虎站在这里,就是世间最大的王!”
山谷中回荡着小虎略显稚气的声音,听在李修元的耳中却有别样的风景。
心里忍不住暗自嘀咕:“究竟你原来就是这方世界最大的王,还是因为你做了我宝贝徒儿?”
点着炉灶里的干柴,李修元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若是按他这样的想法,究竟是老道士遇到了一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李修元?
还是李修元因为遇上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老道士,从此改变了他生命的轨迹,让他能超脱须弥山下的那方小世界。
从此踏上征服星辰大海的修行之道?
如果是真的,那么当他在修行天域的落霞山上,经脉寸断无法修行而一朝金签入体,一日聚气而筑基的那天开始。
便是重生或是新生的开始?
正在诵经的胖和尚并不知道厨房里正在生火煮粥,怔怔发呆李修元的心思。
他在想,站在崖坪上挥动手里竹剑的小家伙,又在发什么疯?
小虎哪里知道佛殿里的胖和尚正在看着自己?
虽然先生不在身边,他还是迎着天边的朝阳,轻轻地斩出了一剑,并且说道:“小虎是最棒的!”
胖和尚摇摇头,收回望向崖坪上的目光,轻声说道:“师兄,你收了一个好徒儿啊。”
正在淘米煮粥的李修元神情微凛,淡淡地说道:“我跟他只是路边捡来的机缘,不管你信不信,事情就这么简单。”
胖和尚默默地望着石壁上的诸佛,摇了摇头说道:“世间许多看似困难复杂的事情,若是换个念头想想,其实真的很简单。”
想想不妥,又继续说道:“倘若师兄没有菩萨的慈悲心,怕是这道缘分也不会持久,怕是在转身那一瞬间,也就错过了。”
轻轻地搅动着锅里的粥,李修元心有所感。
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我们这一生错过的机缘还少吗?千百年过去,谁还能记住谁是谁?”
这一刻,他想起了当年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将军府前,那个少女守在大门外,等着自己路过,只是为了把自己绊倒在雪地里。
他在天山上用了几分心思写的那封带去凤凰山上的书信……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可是自己却永远回不过去。
这一刹那,李修元只觉得万箭穿心而过,双手扶着灶台怔怔地坐在地上……仿佛下一刹那,他就要突然死去。
曾几何时,心若磐石的李修元脸上有两行泪水悄然落下……
如若回到那年的春天,他会不会厚着脸皮去将军府,邀请小姐姐跟他一道去天山修行?
如若回到那年的冬天,他从方寸山赶回皇城的那一日。
会不会老实告诉在皇家书院里修行的小姐姐,自己其实已经很厉害了。
不是你们眼里看到的废物,自己是五域最厉害的铸剑师……
前尘旧事,只在他最不经意的时候,如一枝冷箭,毫无不留情地射进他的胸口。
泪水横流之下,轻轻呢喃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ps:不知不觉中快要800万字了,之前有读者说男主薄情,早早就扔下了将军府的小姐姐,我想说的是,那女孩一直住在他的心里,只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这一章,也是我最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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