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Chapter92

去小卖部之前,沈听利用发电室里的现成材料,做了个小装置。虽然那玩意儿的破坏力不大,但胜在雁过无痕,且足够让全村暂时性地停会儿电了。

而在发电室出状况时,沈听正在小卖部和老板闲聊。

因此,哪怕之后有人怀疑,是他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游客在发电室动了手脚,沈听也能有现成的不在场证明。

通过搞破坏,搞定了电网问题的沈听,拎着一塑料袋的烟和零食,重新回到了布满电网的长岛庄园门口。

虽然已经断了电,但高悬在庄园入口处的监控摄像头,却显然仍在运转中。

就这破玩意儿,还给单独接了个电源?

沈听鄙夷地想,默默取下一直戴在指间作为装饰的夸张指环。——这是他亲自动手改造的。

单凭这枚体积小、但效率超强的小型干扰器,废他百八十个监控摄像头,根本不在话下。

根据刚刚小卖部老板的描述,沈听怀疑这个没有客人,却养长期着伙计,还总散发出臭气的农庄,很可能是个制毒基地。

因为氯|胺|酮之类的毒品,在制作过程中也会发出极难闻的酸臭味。而院子里养着的禽类,恐怕只是个用来遮掩气味的幌子。

沈听熟稔地破坏了监控摄像头,而后戴上了刚刚买的劳保手套。手套本来就很厚,两幅叠着戴在一起,更比手掌还要再宽出近一寸。

他把零食和烟都塞进了,放在地上的同一个塑料袋里,又把空出来塑料袋,收进风衣口袋里,而后竖起拇指冲着土墙比了比。

瞄好高度后,虚虚往后倒退了几步,然后助跑起跳,动作轻盈地翻上了墙。

半悬在空中的沈听,用单边的胳膊撑住墙沿,另一只手握成拳,把并不牢固的电网“砰砰”地敲塌了一片。

薄却韧的风衣在他弓身钻过螺旋形的铁网时,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倒插在墙顶的碎玻璃,把厚厚的手套划出了两三道口子。

提前做足了保护措施的沈听,纵身一跃,毫发无伤地在院子里落了地。

院子左侧是个用篱笆围成的简易鸡窝。为了防雨,鸡窝顶上还盖着深蓝色的防水布,四个角连同篱笆都绑上了棕红色的裸砖,用以固定。

鸡窝里躺着几十只死了多时、烂得只剩羽毛和骨架的禽类,远远望过去分不清是鸡还是鸭。

这一地惨烈的骨架,让见惯了命案现场的沈听,都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沉着脸扫视了一圈,发现这个长岛庄园其实占地面积并不大,装修也比较简单,院里甚至没有铺水泥地,碰上多雨的清明季节,地上的泥土湿湿的,蹭了他一脚的泥。

整个农庄由三间半旧不新的水泥房组成,中堂面阔三间,进深只有四米左右,通面阔还不足十米。

左边那间屋子的台面上堆着灶具,地上还放着好几个半人高的铁桶,看起来像个厨房。右边的则是个只剩下一些瓦楞纸碎片和化肥编织袋的空仓库。

二楼和三楼都是卧室,每一间都出乎意料的干净。

穿过进深很浅的堂屋,沈听在仔细检查后,发觉在中堂画的后头,竟然还有一道门。

掀开微微鼓起的中堂画卷,暗门上挂着一把小巧的锁。要不是这道锁微有凸起,除非用专业仪器探测否则,否则外人想靠肉眼来发现这道门,几乎是不可能。

这个时候全村停电,老式的挂锁比任何高科技的指纹、密码锁都还要管用。锁眼被人用胶水给堵了,对方这么做,显然是不想再让人能用钥匙打开这道门。

沈听围着屋子转了一圈,最终在厨房里找到一把已经生了锈的斧头。

他掂着斧头,三两下就把木门给劈得摇摇欲坠,又旋身利索地补了几脚,门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洞。

一股浓浓的酸臭味从洞里飘了出来。

沈听捂着鼻子,探身冲洞里往房内望——房间里放着三四个发黄的大塑料桶,一张黄褐色的旧木头桌上,摆着一个小型的反应釜,旁边是个工业用风扇,上头蒙了一层的厚厚灰。房间的地上到处都是瓶瓶罐罐,墙角还有斑驳着黄棕色的霉斑。

沈听直起身,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补两脚把门踹开,但还没来得及抬腿,突然听见里头响起一阵微弱的水滴音,一颗心顿时怦怦直跳,脊背上也冒出一阵令人战栗的凉气。

沈听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他毫不迟疑地转身奔出了堂屋。

山里下午昏黄的太阳,照得人略有些晃神,院子里万籁俱寂,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刚刚的水滴声像阵不真切的幻听。

沈听谨慎地打量着周围,没等他细想,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一看,是楚淮南。

这个资本家从不轻易打电话,但一旦打起来就锲而不舍,一定会打到他接为止。深受其扰的沈听无奈地滑了接听。

楚淮南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迷蒙,沈听看了眼手表猜想对方这个时候,可能刚睡过午觉。

“有事吗?”

“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去哪儿了?”楚淮南忙了一整天,这个时候才有空查岗。他昨天扫墓时受了凉,一早起来就鼻音浓重,嗓子哑哑的跟没睡醒一样。

沈听含含糊糊地应付他:“踏青呢,下回带你一起。”

“踏青?你丢下我和别人游山玩水去了?”深受上天眷顾的资本家,连感个冒,低哑声音都有种异样的好听,尾音里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委屈。

沈听被楚淮南鼻音浓重地一问,竟问得有点儿心软,“欸,你别瞎说啊,这是我哥公司的活动。”他又往门口走了两步,停住步子从口袋里掏出塑料袋,弯腰抓了把泥,“再说了,这会儿就我一个人,林霍他们都还没到呢!”

“你在哪儿?”

“雁城。”

“雁城有什么好玩的?”电话那头的楚淮南懒懒地笑了:“你早点儿回来,我带你去玩点儿好的。”

沈听把取好样的土壤样本,用塑料袋牢牢地包好扎紧,用脖子和肩膀夹着手机说:“你这话说的,离了你我还找不到能玩的地方了?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先——”话说到一半,身后的堂屋中突然传出一阵急促尖锐的哨声。

紧接着火舌夹杂着爆炸的气浪,把来不及闪躲的沈听,推得一个趔趄。他本能地双手抱头,就地卧倒,训练有素地用手肘夹住了耳部,以防止爆炸产生的巨响,对鼓膜产生更大的损伤。

“轰——轰——轰”,连着刚才的那一次,一共炸了三回,一次比一次的威力更强劲。

碎玻璃和小石子像密集的橡皮弹,“扑扑”地打在身上,俯卧着的沈听,尽量把头埋到最低,以期那些从头顶“嗖嗖”飞过去的尖锐物,不会把他的手背或脖子给扎穿。

这个时候,他甚至可以尝到自己嘴巴里浓浓的血腥气。

今天,沈听幸运地穿了件里头加了曾隔热材质的风衣,但五脏六腑却仍被爆炸引发的巨大的冲击波,震得生疼。

希望这一次肋骨没有断。

曾在某个任务中,被炸|弹的余波震断了肋骨、从而躺了三个月的沈警督,抱着侥幸想。

等到耳边的爆炸音彻底消弭,他才维持着趴卧的姿势,抬起了头。

院子里到处都充斥着浓厚的白烟。

沈听咬着牙爬了起来,一边活动胳膊和腿,一边“呸呸”地往外吐着泥。刚喘了口气,又被浓烟呛得咳嗽连连。

剧烈的咳嗽让胸口剧疼,像连五脏都被人一锅端了似的。咳着咳着,沈听又“哇”地吐出一口淤血,这才稍微好受了些。

刚刚和楚淮南通着话的那部手机,仓皇中被甩到了不远处。整个手机都被摔得碎开了花,屏幕和机身一个在东一个西,活脱脱就是个身首异处的惨状。

沈听捡起只剩零件的手机,见一时半会儿也取不出si,便索性把这堆铁皮、碎片,一起揣进了口袋里。

几波爆炸,把农庄的竹编木门都给炸没了半边,剩下的半扇门名存实亡,歪斜着挂在门框上,把手上的粗铁链倒很顽固,仍然“敬业爱岗”地牢牢缠在已经变形的不锈钢柄上。

挺好,至少不用再翻墙了。

趁周围邻居还没来得及到现场,沈听苦笑着出了门。

零食和烟仍在原地,沈听拎起满满的一袋东西,从零食堆里挑了块巧克力,撕开包装,放进了充斥着血腥味的嘴巴里。

摩托车就停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来的时候,沈听完全没觉得这段路长。但回去时,他脚步沉重,头昏眼花,肩上像压着几担水泥,两百来米的路,走得像体能训练时,长跑的最后一圈,简直举步维艰。

回镇上的路上,崎岖的山路配上老摩托震颤的车身,颠得沈听又快要吐出来了。不满二十公里的路,硬是开了快一个小时,幸好肩胛骨处时刻传来尖锐的刺痛,否则还真不好说,他能不能一路都保持清醒。

回到镇上,沈听就近找了家酒店,用宋辞的身份证登记开了间房。

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要去医院做个检查。但考虑到自己和宋辞的血型不同,万一医生让他做的大生化检查,那在对手的眼皮子底下留下个人信息,到时露了马脚就麻烦了。

到了酒店后,沈听自行粗略地检查了一下——肋骨没有骨折,而且除了最初吐的那口淤血,也并没有其他的出血症状。

更幸运的是,由于他提前离开了爆炸的中心点。因此,这场爆炸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内脏损伤。

对自己的事情向来心很大的沈听,让前台帮忙跑腿去买台新手机,打算自己先在房里躺一躺再说。

也不知睡了有多久,一直在做噩梦的沈听,从全身如同被车碾过的疲惫和疼痛中醒过来。他抬起酸涨的胳膊,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八点二十分了。

额头和背上全是冷汗,不用照镜子,他都能想象出自己的脸色大概率也不会太好。

前台的小姑娘趁晚饭的时间,已经把手机买好了。

沈听用房间里的座机给前台打了个电话,让人把手机和晚餐一起送到房里来。

刚换上si,新买的手机居然瞬间卡了屏。

沈听无语地把手机放在了桌上,边低下头强迫自己吃点东西,边分析着今天下午的那场爆炸,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长岛庄园十有□□,曾是贝隆的制毒场所。

就今天他的所见所闻看来,这个放在深山里的毒工厂,应该已经被秘密转移到了别处。

那为什么会爆炸呢?是有人在远处遥控?还是他不小心触发某种定时自爆装置呢?

沈听想了想,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他在进入农庄前,就用干扰器毁坏了农庄周边,直径400米以内的全部摄像头。而庄园又建在地势较高的村西,周边并没有可以俯瞰的制高点,因此远程操控引爆的可能性,本来就很低。再加上,如果真有人盯着现场想要炸死他,那绝对不会选择在他已经出了堂屋后,才动手引爆。

一整天都没吃顿像样的饭,沈听给自己点的,是一份清淡的皮蛋瘦肉粥。

但只吃了小半碗,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他觉得自己像个装满了东西,却被人拎着角倒过来,狠狠晃荡着的口袋,不吐才怪。

但考虑到维持体力,沈听还是强忍着恶心,又吃了好几口才放下碗,把桌上“叮叮”直响的手机拿了起来。

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雪片般地涌来,提示数字很快就从10跳成了99+。

这么多信息难怪会死机。

沈听点开一看,发现在他关机的一下午,除了陈聪和林霍各打来了一个电话以外。楚淮南独占鳌头,凭一己之力,给他发了几百条信息,打了上千个电话。

这个资本家是疯了吗?

沈听想笑,但刚勾起嘴角,就突然意识到,在爆炸前他正和楚淮南通着话!

苍白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惜命的沈警督搞起破坏来绝对第一名!

明天21:00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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