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野轩恢复了本来的样子,座靠在轮椅上眺望夜海,负责推轮椅的人是日风谷鬼太郎,现任月天的持有者。
“真是段值得带进坟墓的回忆啊,希望下辈子也能回忆起这段经历。”半野轩感怀地说。
“真好啊,老师你的使命已经快要结束了,而我们还得再多活这么久,继续过着提心吊胆的棋界生活。”日风谷惆怅地说。
虽然同为三大头衔的持有者,但他的性格和其余两人可谓天差地别。
他的要求很简单,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棋界中,只要能安安全全过活,苟到九十九就行。
他基本不去掺和其它杂事,就算有小年轻棋手请求他帮忙训练什么的,他也基本都答应了。
鬼知道如果不答应的话,这些小年轻棋手会不会记恨在心,将来像主角一样逆袭找他麻烦。
如果说,越川龙己是那种只要成功率不是0%就敢赌上一切的超级感性派,夜神国京则是只要有51%的成功率就敢allin梭哈的究极理性派。
日风谷鬼太郎则是100%派,确保百分百能赢才小心翼翼出手。
“棋界生活这么自由,鬼太郎你也得学会享受才行。”半野轩教导道。
“是是是,在棋界中最自由的人才能称之为棋圣,这是您的座右铭。”日风谷嫌麻烦似的点头,“如此想来,现在的棋界可真是一点都不自由,夜神国京沉迷永生,而越川龙己则赶着快点去死。”
也许这就是棋道吧,每个人都有各自所追寻的东西。
“对了,老师,你之前说科执光选定井上妹妹做队友这事,让你想到了一件过去的旧事......我想问一下是哪件旧事啊?”日风谷好奇地问。
“当时的情况和现在很像......”半野轩缓缓讲述起了这件事。
——
那还是五十年前的事,那年半野轩48岁。
半野轩的道场中,年仅11岁的夜神国京向众位师兄士下座跪了下来,额头紧贴在了地板上。
“十天之后的争棋,请务必让我加入!”夜神国京坚定而卑微地开口。
“你、你在说什么啊!夜神,这可是决定我们是否能成为关东第一道场的重要争棋,怎么能派你一个连我的二子关都过不了的棋童参加?”师兄义正言辞地反驳。
“拜托了,我非常希望参加这场比赛,如果失败的话,我现在就离开道场!”
双方僵持不下,但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都倾向于师兄。
这个年代的争棋类似于古代门坊,道场之间派出弟子一对一,看哪边能拿下更多胜场。
决定道场地位的比赛,相当重要。
——
“原来夜神国京以前还给别人跪下过啊,看不出来。”日风谷若无其事地说,“话说师兄这个位置,在我们业内有梗吧,比如斋藤那边。”
这就好比金庸的小说中,表哥这个身份一旦亮出,基本都是反派。
“国京他是大器晚成型的棋手,或者说叫开窍开晚了点,但这也决定了他日后的沉稳。”半野轩自顾自地讲述。
“那这件事然后呢?”
——
僵持之际,半野轩披着宽敞的和袍走了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啊,大呼小叫的?”
“老师,夜神他冥顽不顾,非要来参加十天后的争棋。”
半野轩将视线转向了那个头始终贴在地板的少年。
“起来!国京,棋道中求人,都是用棋力说话的,没有谁是用额头和膝盖的!”半野轩厉斥道。
夜神国京缓缓抬起头来,愤怒的眼神吓到了周围,也吓到了那位师兄,无法想象他是如何用如此凶狠的眼神发出如此卑微的请求,更无法想象这个男孩将来会立于棋道顶峰。
“什么嘛,这种眼神还是能露出的。”半野轩欣慰地一笑,“接下来十天,好好训练,除了吃饭,睡觉,都给我死命地投入到训练之中!”
“是!”
变相答应了他的请求。
——
“最后他成功了,赢下了该赢的局。”
“不愧是夜神老大哥,那......照您这么说,你指点了井上妹妹两个多月,是在暗示她将来也会有一番成就咯?”
“哈哈,那倒不至于,她唯一的目标是他的父亲,达成这个目标之后,她大概又会回归到正常的生活,只是心中的结能解开一个,不是每个女流棋手都是阿香或者晴岛鹿,都能开展一段传奇的人生。”半野轩爽朗地大笑。
日风谷静默了一会后才说:“那您和科执光可真像啊。”
半野轩也瞬间懂了对方的意思。
在这个故事结构中,星彩看似和夜神国京对位,但实则有本质不同。
真正相同的是,做出了准许对方入队的半野轩和科执光。
“是啊,真像。”
灯塔目送着龙宫号游向深海,像是个无声的吟游诗人。
龙宫号的甲板之上,大部分棋手都来到了这艘最前沿的部分,感受迎风破浪之势头,以及高呼“呜咪”!
虽然大海的发音是umi,又称优米,但不过怎么听都像是更日系的“呜咪”。
“喂喂喂,我们接下来要在这种地方下棋吗?”
“放心好了,我们的棋战都安排在白天进行,而且越往南下,温度越高。”
“乘坐这种东西,怎么看都是打怪兽去的吧!”
兴奋地因子在船上弥漫开来。
“不管,总之,全速全进!”科执光试着往前方戳了戳手指,像是船长一样下令。
在心理作用下,船好像真地加速了,连时间也一起加速了。
......
三天之后。
比赛的第一天。
步入六月的第一天起,炽烈阳光普照而下,海平面上一片晶莹剔透的波光粼粼。
晴天如同宝藏,海洋如同新世界。
“请多指教!”开赛的声音响起,棋手们纷纷就坐。
水晶般的吊灯之下,涛声的澎湃之中,黑白二色的棋子在棋盘上短兵相接,背景是金色的浪花。
“好的,今天我们又双叒叕来讲棋!难得能进行一场次海上的比赛,必须得以劳模的态度讲解更多的对局。”直坂慷慨地喊道。
“那个啊,直坂先生,这个又双叒叕的说法是......”
“这个是我从科执光那里学会的,好像是个用来表述次数相当频繁的词。”
今天是上船的第三日,比赛也于今日正式开战。
所有团队除了主将之外的棋手全部出动,一共六十四支队伍,分用三十二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进行着四场对局,先锋、次锋、中坚、副将。
往日的棋战都是先在棋院预选一轮,筛选出六十四人的团队进入比赛场地,但在团体战的赛制下,这个人数规模足足翻了五倍,从竞标赛级的专业竞技转向了奥运会类似的全家总动员,比起比赛,更像是盛宴。
除了棋手之外,赛事的转播组,棋院行政工作人员,以及各类相关人士也都登上了这艘游轮。
还有许多身份显赫的名流,或者单纯有钱买了船票的游客,都加入了这场宴会之中。
总共2000人,都在这艘船上。
由于主将暂时不用上场,科执光暂且有机会在船上逛来逛去,感受这座微型海上城市的风貌。
从登上龙宫号的一刻开始,踏入异国的惊喜就油然而生了。
这里的确是一座小型的海上城市,眼花缭乱的各式餐厅,艺术展厅般花花绿绿的公共空间,多功能的空旷剧厅,连免税的商店都有。
在公海上买东西,好像确实不用交税来着。
也因为有公海的便利,很多游轮都会提供赌博设施,但不过本船考虑到有一大票未成年人,所以没有安置相关设备。
“呼,比想象中的要悠闲许多啊。”科执光咪着草莓牛奶一路闲逛。
总在想这艘船上会不会有类似于《海上钢琴师》一类的海上围棋师,一生从未下过船,只在船上寻找对手,精炼棋艺的那种。
由于纬度低了许多,温度升高了不少,他的衣装也变轻了许多,也的确有更轻松的心态去思考这些有的没的。
“喂,你小子也太悠闲了吧,看不出来你现在已经是预定夺冠位置的人啊。”斋藤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科执光转过头去,发现斋藤正闲适地躺靠在一张沙滩椅上,全身上下是标准的夏威夷度假套,花衬衫+墨镜。
“不不不,讲道理老师你比我看上去更划水。”科执光凑了过去。
时隔好几个月,两人就这么简单地寒暄上了,上次正式见面那还是在北海道的时候,俩人说了些有的没有的。
俩人同为主将,暂时不用上场,而且作为种子组,也被刻意分的很远,预计只会在最后一轮碰面。
先锋战为1分,次锋为2分,中坚为3分,而副将直接挂6分。
只要副将能赢下来,其余的三局,只要赢一局就行,作为坐拥女流最强者的两支队伍,其主将当然能够一路狂划。
这个规则刚一公布的时候,大家都是哀声一片的,最大受益者是谁,一目了然。
“看你这样子,好像又是刚刚起来吧。”
“还好吧,这里的床睡着太舒服了。”科执光锤了锤肩膀。
有这么一个说法,叫做这种游轮的床具,都是经过特殊定制的,市面上买不到,硬逼着游客回味游轮的舒适,从而再买一次。
“你最近,好像又涨进了不少啊。”斋藤从墨镜里抽出一丝目光瞟在了科执光身上。
“老师,你也是啊,我甚至觉得......你变年轻了。”科执光如实而道。
“这么觉得就对了,想必你也不希望只战胜垂垂老矣的我吧。”斋藤将墨镜移下来了一些,露出眼睛里锐利的精气。
浑然没有半分老人浑浊气息。
可能这就是夜神国京对他们的场外援助吧。
“那就先再见吧,我还想再多逛逛呢。”科执光挥动着手臂与其擦肩而过。
继续探险游戏。
比如研究一下船上的救援设备够不够。
再以及有没有藏着其它秘密。
.......
船内的对局室内,海水的咸湿气息从窗外渗入。
山冈的眉目分外严肃,仿佛是在面临人生最大危机。
好死不死,第一轮就直接撞上了科执光的小组,面临一轮游的境地。
一个对局厅内,四局棋,但彼此间都无法看到棋局状况,只能通过队友的神情来判断局势。
虽然他并不是这个民工级盘外招的专家,但也能粗略通过神色感知队友们的处境。
相当糟糕,相马那边已经是处于躺平的状态,面对女流扛把子做足了不赢的准备,没什么表情就是最大的表情。
安永心面对竹刀锻,从一开局见到这哥们坐在对面,安永心就直打哆嗦,心说特么的怎么又是你!
没想到笹原纪行那边居然也是狼狈万分,一直在抓耳挠腮,还带点羞愧,没想到自己能被一个女人干掉。
当然这点,山冈也没资格指责笹原就是了。
因为他自己好像也面临着被女人干掉的境地。
在他的对面,星彩正前倾着身子坐着,不断用手指拨弄着嘴唇,大拇指时不时嵌入唇肉中。
一个眉目抽动,眼瞳收束,棋子钉出。
钉在了山冈的心上,令其浑身一搐。
他开始与一旁的笹原疯狂对眼神起来了。
“你那边局势怎么样?”
“不能看,已经可以玩成语接龙了。”
“我这边也一样。”
“可恶,这要是输出去了的话,我们“对科执光作战研究协会”旗下又要多成立一个“被科执光的女人锤过”部门了啊!”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两人面目狰狞的疯狂对眼神,连一旁的裁判都不禁扶额摇头了,搞不懂为什么这俩活宝能有这么丰富的面部表情。
最终,该部门成功成立。
“我宣布,本轮对局,由科执光组获胜,总计12分。”裁判宣布。
简称一轮光头剔完。
星彩轻呼了口气,冷静地向对方点头:“谢谢山冈前辈承让。”
“不.....不用多礼了,下局......加油。”他倒在棋盘上半死不活地说。
首日的比赛逐一告终,从中午的黄金海浪到晚上的夕阳日落,大海被染成邪性的橘篮色。
最终一个熄灯,太阳正式沉没,月光一览无遗地洒在了海面上,涛声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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