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校修行体系承担着修行全民化、普适化的重任。
总共可分为三个大阶段,首先是从启蒙阶段直到县学之前的预备阶段,除了那些表现出非凡特质的妖孽,其他学员都以锻炼筋骨体魄为主,另一方面就是重抓文化教育和思想教育。
然后就是县学阶段,这是学员们真正接触修行、开始修行的时段,时间只有三年,但却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有天赋的、没天赋的,心性好的、心性差的,经过三年的学习,基本就已表现出各自的特质来了。
再之后就是一次大规模的统考测试,表现平平者,就将离开学校,自谋出路,表现优异者,便可进入府学深造,那些特别优异者,甚至可以直接进入州学、乃至更高一级的特等修行院校培养体系。
统考的意义,就是一个标尺。
无论天赋强弱,无论身份高低,在这个标尺下,都能够获得尽可能公平的待遇——除了那些表现出非凡特质的妖孽,哪怕炎夏早就掌握了一整套测定一人天赋、智商的办法,但院校修行体系从不以此作为收纳某些生源或者拒绝某些学员的理由。
炎夏甚至没有对每个入学生源进行完整而详尽的天赋和智商检测,所以,学员们的天赋、智商、悟性这些东西,都是处于一个“黑箱”状态,外界唯一的参考依据就是其人历年来的学籍档案变动和统考成绩。
这样的规则也并非一直如此,也经历过许多反复与变动,最终才形成这样的规则。
因为实践发现,将学生的一切都了解得太透彻,全都以数据化形式呈现,从整个体系培养的角度来看,并不会让学员的成材率更高。
反而是给每个人以充分的“自留地”,在确保因材施教的同时,给个人以尽可能的“混沌状态”,反而更能有惊喜的回报。
这很有一点“测不准”的玄学意味,若把整个体系作为观察目标,每个学员的天赋处于一个不确定的云状态之中,最终导出的结果,甚至比将他们一个个变成“确定唯一性”的时候更好。
而这些忽然冒出来的道院,一出手就把这规则全给破坏了。
各个道院直接以统考规则为参考,给那些表现优异的、修行方向也对口的学员发送内试通知书,对他们进行各个道院内部举行的一场面试,主要就是对他们的天赋、悟性、心性、修行方向等做一次全面而综合的评估检测,并对那些通过检测的学员发放录取通知书。
在道院看来,这很合理,他们的专业性本来就极强,未来的目标也很明确,将那些不合适的提前剔掉,两不耽误,对彼此都是好事。
可在包括原有的特等修行院校在内的所有院校看来,这就是整个体系建设的倒退。
再加上他们忽然冒出来的抢食身份,本来就让人心有抵触,于是事情就彻底闹开了,你们有背景靠山,我们也是根正苗红的啊!
因此故,两方一直把官司打到了炎夏中枢。
这是院校修行体系多年来少有的大阵仗,这样的大事虽然与赵文俊的层次离得太远,但历来对自己有着极高期许的他对于这样的风云大变从来都是保持着十二万分的高度关注的。
而在相关部门的调解下,各方终于达成了妥协。
从调解生效之后次年开始,也就是从去年开始,各家道院不能再搞内试,想要优秀的生源可以,堂堂正正参与进去,根据每届统考成绩划线招生。
只要考生成绩超过这条线,他们就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入读,道院不再具备二次挑挑拣拣的资格。
也根本不用担心会有所谓方向不对口,就误人子弟的事情发生。
每座道院背后可都是通天的,每一个背后都有着数以万计的元神境镇守大能,以他们所在的高度,但凡是练气观想修行体系内的一切问题,都不存在方向不对口的说法。
而另一方面,为了进一步平息原院校体系的不满,作为“狗大户”的道院再招生成功后,根据招收生源所属籍贯地,给予相应县学、府学、州学以一定的补偿。
简单点说,人你们招走了,但多少还是要出点血吧。别人辛辛苦苦种好的果子,眼看着就要丰收,你直接伸手摘了,也难怪人心不平衡。
赵文俊心里将这件事的始末回忆了一遍,非常好奇的问:“这和我们县里有什么关系?”
张晟道:
“因为我们表现得太好,府里得了启发,有了一个新想法,提前把咱们大宁一府八县的尖子生集中起来,搞个短期突击集训。
咱们府以前的生源培养情况都不是很好,府里希望借此机会扭转局面。”
听到这话,赵文俊心里莫名的冒出一个念头:辛辛苦苦养了三年的崽,眼看着就要上秤,却被人截胡,要给牵走了!
而他除了看着,甚至不能说一句反对的话。
……
作为年级第一,卓不凡有特立独行的资格。
因为这学期没有新的课程,以老师监督,学生自学为主,核心就两个:修行深化,加强实战。
自从这种模式固定之后,他基本是每三四天才在训练馆露面一次,与前十的尖子生们实战一场。
撇开过程不谈,结果倒是和姜不苦差不多,一方赢得干脆利落,一方输得毫无悬念。
对此,大家会私下调侃,大佬又来突击检查了。这是生怕大家进步慢了这才隔三差五的过来给些刺激。
是的,虽然大家学习的激情高涨,进步极快,可他依然是一班其他人难以逾越,只能仰望的目标。
大家在进步,他的进步却更快。
据说他家专门邀请了许多县内知名的实战老手对他进行专门辅导,所以,他不仅修为极高,实战经验也极其丰富。
而且,因为他的“眼高于顶”,即便每次出现姜不苦也很难与他有长时间近距离的接触,所以,凝结这最后一颗新星颇耗了些时间。
不过,只需看看星空中已经模样大变的吞尾星环,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现在这片星空,比他初入一班时何止亮了一两倍。
一百颗星中,有六十颗都煊赫夺目,熠熠生辉,而凝结自卓不凡那颗更是众星之首,醒目至极。
即便最末尾那四十颗,也都来自二班的优等生。
在他们的共同加持下,他自身的生命灵光比陆鸣还略亮一筹。
而且,在姜不苦有意的控制下,增长的天赋都点在了很确切的几个点上。
这让他的修行天赋在某些细分领域比陆鸣还强许多。
比以往也更经得住折腾了。
不过,好事也自此为止,县学三年来最大的一波红利已被尽数收割,没有更好的生命灵光让他凝结了。
他看向姜葳蕤,相比卓不凡,她的生命灵光才真的是全班最盛,他若以特殊视角看去,她几乎被一簇有若实质的彩色光炬笼罩。
那些光也在照着自己,可惜,他对其根本无能为力,完全把握不住,在那片特殊的星空,这是完全无法抓住的天际极光,一闪即逝。
境界不同,哪怕有更明亮璀璨的生命灵光近在咫尺,他也无法抓摄凝结。
接下来,只能老实修炼,稳步积累了。
……
“我们辛辛苦苦培养三年的学生,府里一句话就要摘走?”陈睿满是不可置信的道。
怕影响他的情绪,赵文俊并没有第一时间将这消息告诉陈睿,直到上面的流程差不多都走完,即将通知到学校具体施行,他这才向他正式提及此事。
为了调动各县学的积极性,每届提供生源的质量和数量,都和县学即将获得的各类资源数量密切相关,这包括各种物资上的、政策上的。
所以,各地县学对统考历来都看得极重,每年的竞争也异常激烈。
而自从与各处道院达成协议,这种竞争的烈度就更上一层楼。
具体到他这个老师,也会跟着沾厚厚的一层光。
自己这一届也运气炸裂,卓不凡、薛筱婧都有稳入道院的资格,他脑海中都预演了好多次统考之后的风光。
现在,他却被告知这果子要被摘了。
他心中怎能不愤慨。
赵文俊道:“这事已成定局,无法改变。你也不要过于气愤,府里也不是伸手白拿,若真这样,咱们校长也不是泥捏的,怎么可能同意。”
陈睿神色稍微缓和了些,静等下文。
赵文俊道:
“这种将全府精英考生召来突击集训,府里也第一次尝试,目的是提高咱们大宁府学生的整体水平,将这事搞好办漂亮才是第一位的,暂时也没别的心思。
要做成这事,少不了咱们各县的配合,自然不可能从我们身上割肉。
首先,这些学生依然是我们县里的,咱们的学生表现好,一切功劳奖励也都算在县学头上;
其次,府里会尽量让学员们更进一步,在此期间产生的一切耗费府里一力承担,绝不会转嫁到县学和学生们头上。”
一切好处都归县里,一切支出都归府里。
听了他的解释,陈睿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
也就在这一天,这个消息在全校传开。
这天,姜不苦完成所有实战对抗,在回宿舍的路上,林荫中突然蹿出一人。
“姜老师?”姜不苦喊道。
这忽然窜出来的人正是姜葳蕤,突然冒出来的她很仔细的看着姜不苦的眼神,见他平静的目光,她大感泄气,似乎在为不能吓他一跳而感觉遗憾。
而后,她双手背在身后,道:“今天就别忙着回去折腾了,陪我走走。”
“……好。”姜不苦道。
见他回应得如此干脆利落,姜葳蕤很是高兴,两人慢慢走在操场一侧的林荫道中。
此时天色渐暗,周围空无一人,很是幽静。
两人安静的走了一会儿,她这才感慨道:“我以前其实也是像你这般过来的……”
说着,她自己都忍不住咯咯笑了几声,才继续道:
“当然,没有你这么疯狂。
我的家世也一般,家里在小县城做了点小买卖,大概和你们班朱富荣家的层次差不多。
所以,在修行上也给不了我太大的助力,为了走得更远,我也很努力,就像身后有根鞭子,稍微慢下来就会狠狠抽在身上。
一直到我来这里任教之前,整个人的心态都绷得很紧。
这么多年,我的心态从没如这两个多月这般轻松过,我有种感觉,回去后只要静心闭关一次,就会顺理成章的完成突破。
本以为能在这里待完整个学期,我也很想把你们一直带到统考的时候,那种体验想来也会很有趣。
可现在你们府里已经有了新的决定,你们都走了,自然也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姜不苦在旁边安静的听着。
姜葳蕤用好奇的眼神紧盯着他,问:“你就不好奇我为何与你说这些?”
“好奇。”姜不苦点头回道。
姜葳蕤对此已经非常习惯,笑道:“我很喜欢你,你跟我一起走吧。”
她这话一出,姜不苦平静无波的神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脸色发白,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她伸指点在姜不苦额头,不满道:“怎么,把你吓着了?我这话很吓人?”
姜不苦任她手指点在自己额头,只站那里不说一句话,像个莫得感情的木头。
“道院的体制和院校相似,本身就可视为院校修行体系的一环,但又不完全相同,糅合了部分宗门结构理念。这是道院本身存在的目的决定的。
道院的最终目的是为明月道宫、各方星域星宫输送后备力量,而要成为这样的后备力量,修为至少也需达到元神境层次,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是一个逐渐淘汰、精挑细选的过程。
不可能每个道院学子都能走到这一步,在金丹境之前,老师是泛泛而教,学生是泛泛而学,当学员境界突破到金丹境,各方面表现优异,又得到资历境界都足够高的老师认可,相当于成为核心嫡传、真传,才能更进一步。
从各方面来说,即便与六一学院的学子相比,也并不逊色多少,只是领域更精更专,没有六一学院那么广博。
我运气好,还未突破金丹境,就已经得到了一位老师的垂青,这次回去后,一旦突破,就自动成为明月道宫的嫡传。
获得这样的身份,会有许多福利,其中一项就是可以带一名伙伴入门。要求很宽松,只需要具备一定修行资质,年龄品行基本合格就行。
其目的就是想让我们将更多心思放在修行上,不为俗务烦扰。”
说到这里,姜葳蕤似乎怕姜不苦误会,解释道:
“伙伴并非杂役,并不是跑腿干杂活这么简单,而是将修行之外的事务都交由对方打理,有着极大的权限。
这种权限是道宫认可的,也是道宫星宫的特殊性质决定的,我们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就选择了孤独清苦。
在没成就元神境之前,成就元神就是我们的核心追求,而一旦成就元神,我们就将入驻道宫。
伙伴就是真正的伙伴。”
听到这里,姜不苦心中默然,心中升起另一个词语,道侣,两人形是两人,又是整体,一个出世,一个入世。
越仔细琢磨,越能体会这种设计里面隐藏着一种人性的温暖和温度。
同时,也真正理解了姜葳蕤这次邀请的分量。
不是表白,却又胜过了一切表白。
见他沉默,姜葳蕤继续道:
“这个名额的价值有多重可想而知,我本以为我会把这个名额浪费掉,因为并没有这样一个合我心意之人,宁缺毋滥。
我现在却觉得你很合适,你的修行更是不用丝毫担心,事实上,在给你推荐铁身横炼法时,我就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进阶方向。
你这道路非常适合走星神力士观想一道,而明月道宫就有一个非常适合你,伐桂吴刚,其知名度不用我说,上限非常高,走到最后,将是组成明月道宫的重要部分,可以随着明月道宫的整体成长而成长,不用担心前途问题。”
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了,还周到的替他考虑了前途未来,直接把一条光明大道摆在了他的脚下。
周到,细致,体贴入微。
再加上她这些日子的表现。
这样的她,邀请自己成为其长久的伙伴,或者更直白的说,邀请成为其道侣,姜不苦若是没有一点心动,那是假的。
可也就一点。
在她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姜不苦抿了抿嘴,弯腰鞠躬道:“姜老师,谢谢您,我知道这份邀请的重量,还有您这些日子对我的特别关照……”
姜葳蕤清丽柔和带笑的俏脸一点点冷却,问:“你不愿意?”
“我……”姜不苦张嘴,可对她这简单的问题却不知道如何回复。
“我知道了。”姜葳蕤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姜不苦站在原地,看着她迅速消失的背影。
前世今生第一次,姜不苦为一个女子迅速消失的背影而感到些许的怅然若失。
他的心中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不想暴露特殊的天赋,呆在那样的环境中自己的成长反而会更难……他可以找到许许多多的理由。
可他自己却知道,在自己脱口而出的刹那,心中并没有想这些,他只是下意识的觉着,自己不愿意与任何人进行如此紧密的绑定。
这一天,回家的路格外漫长。
……
次日,训练馆中没再见到姜葳蕤。
等到上课时间到,二班的指导老师出现在馆中,对大家道:
“姜老师的实习提前结束,已经走了,今天就由我来代一天课,嗯,明天你们就要出发去大宁府城,今天的时间你们自由安排。”
对于姜葳蕤突然的离开,众人都感觉很突兀。
真就如一只惊鸿,突然而来,又突然而去了。
不过,仔细一想,又觉理所应当,她和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偶然的因缘际会有了交集,现在,不过是这个偶然的交集消失,各自的世界重新回到正轨罢了。
有很多同学只是练习了一会儿实战就提前走了,要离开这么久,都有一些事情要安排。
姜不苦只是闷头实战。
人少了就找还没走的多打几次,今天的修行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耽误的。
而朱富荣实力比他强,一身的厚膘,耐力也是一等一的强,他就成了今天与姜不苦对战最多的人。
最开始两人实战,朱富荣只需一个肉弹冲刺就能消解掉姜不苦所有攻击,一撞就能将他弹飞。
现在,朱富荣依然有着压倒性优势,可也不能如此轻易就把姜不苦打败。
铁桩功的修炼让他的下盘得到了极大的加强,铁骨功增强了他上身的稳定性,攻击时也不会因为一拳击空就身形走样,让人一下抓住破绽。
抽冷子来记头锤,也让人难以防备躲闪。
更别说圆满层次的铁砂掌,挨上任何一下,都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一场实战结束,朱富荣用了八招这才把姜不苦彻底镇压。
他的鼻子还因姜不苦突然一记头锤破相流血,坐在靠墙休息的木凳上,他喘着粗气狠狠灌了口回元养气茶,对姜不苦道:
“你这家伙真的是越来越棘手了,不过,你今天这么练真的没问题?”
姜不苦正在给自己上药,闻言平静道:“没问题。”
朱富荣瞥了眼远处正在认真盯着现场的老师,低声道:
“今天与你实战的对手实力可都不错,你还坚持打五十九场,我怕你真的扛不住。
而且,没有对比感觉不明显,今天我才知道什么叫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以前我真不觉得姜老师的指导水平怎么样,做做救援,偶尔点拨两句,其他时候几乎是个透明人。
可我现在才有种感觉,咱们班这两个多月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进步,最大的功臣就是她。
她仿佛能够精准预判一般,总是能把救援点卡得恰到好处,能让人放心的放手而战,不用顾虑受伤,这位就明显就要差很多,有点把握不到轻重,战斗起来自然束手束脚,不敢完全放开。”
说到这,他拍了拍姜不苦的肩头,道:“所以你今天也注意点吧,别最后一天把自己搞出个伤残。”
这天,当姜不苦结束完所有战斗,身上的伤势明显比以前更严重。
不过,睡前多用了点药,第二日起来基本就痊愈了。
次日,上午八点,学校操场,停着近百匹飞行驭兽,这些飞行驭兽有着黑白相间的条纹,形似马,头有角,胁下有双翅,背上有鞍鞯,形成一个非常舒适的座位。
在老师的组织下,一班全体六十位学生,加上二班排名前二十的学生全都坐上了飞行驭兽,最后,张晟、赵文俊、陈睿等人也骑上了头前的驭兽。
随着张晟骑乘的驭兽振翅腾空而起,其他驭兽根本不用指挥,自发跟随起飞。
飞行驭兽队伍很快就来到两百米以上天空,不仅整个县学校区尽收眼底,大半县城也被他们看在眼中。
一眼尽收眼底,站在这样的位置,姜不苦看着脚下城池,心中才升起一种直观的感悟。
原来,县城就这么点大啊。
那些从学校里,从城市里抬头仰望的人们,也一点点变得越来越渺小。
在两百多米的天空,狂风猎猎,在几声奇特哨音的整队下,飞行驭兽排列成三角锋矢阵型,张晟位居锋矢最前方,另几位学校负责人则分居三角的另外两角位置,将学生骑乘飞行驭兽全部护在正中间,然后辨明方向,一行队伍向着府城方向疾驰。
姜不苦和其他大多都是第一次坐上飞行驭兽,第一次飞上天空的学员们一样,自从飞行驭兽四肢离地之后,他们的目光始终都紧盯着脚下大地。
仿佛没过去多久,最多一两个小时不到,远没有看够的俯瞰大地迅速接近。
飞行驭兽群在飞行的同时,已经开始了缓缓下降。
远远的,就看到前方一个不高的山顶上有一个很大的平台上面候着一些人,飞行驭兽的目的地正是那里。
飞行驭兽离地还有十几米,一位四五十岁年纪的清癯男子便高声笑道:“张校长,你们可算是来了。”
张晟轻身一跃,人已经脱离飞行驭兽,如同下台阶般虚空下行,来到此人面前,伸手与他握了握。
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御风而行,速度甚至比驭兽还要快很多。
清癯男子一边拉着他手叙旧寒暄,目光一边在众学员的身上扫过,看到排在队伍最前的卓不凡、薛筱婧等人,他的眼神明显亮了不下十度,颔首点头道:“看来你们县今年确实要翻身了,居然有这么多好苗子。”
可当他的目光看向其他人,脸上的笑意就一点点淡了,特别是当他的目光看到来自二班的二十位同学,眼皮子都开始不受控制的猛烈跳动了几下。
他将张晟拉到一边,低声不满道:“老张,我是让你把学校精锐带过来,不是让你把学校搬过来,你给我弄这么多歪瓜裂枣来干嘛?”
这是把他们当开善堂的,组团过来骗吃骗喝?!
按照府里的承诺,学生府试前的一应用度花销都由府里负责。
可这承诺有一个必然的前提,必须是尖子生啊!
张晟正色道:“他们可不是歪瓜裂枣,是咱们学校最优秀的一批学生!”
清癯男子目光紧盯着,似乎在看他脸皮到底多厚,张晟语气放缓了些:
“我能把这件事办成你就该烧高香了!知道大家都说你们什么吗?土匪,小偷!”
清癯男子皱眉道:“是你们占了便宜才对!”
张晟轻咳一声,摆手道:“你没有亲自参与劳动,不知道等待收获和收获入仓时的美妙,那种满满的成就感,这不是任何外物可以弥补的。
反正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真按你们的意思,我把一班最好的学生带来,剩下的怎么办,怎么想?
同样的,我只把一班带过来,其他班的学生又怎么想,若不是我阻止,他们还真想把三年级所有学生给你们打包送来。”
清癯男子沉思良久,道:“这些人留下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张晟回答得很干脆:“你说。”
“我们不可能对他们一视同仁,我们的资源也只为修行真种子准备,其他的,我们只会按照一般学生对待,最多给他们解决下食宿问题。”
张晟点头道:“可以,你说了算。不过,我也要一点,公平!
你既然立了规矩,我的学生,其他县的学生,包括你们府里的学生,那就只能有这一个规矩。
你可不能因为自己是府里的便厚此薄彼!”
清癯男子道:“你放心,这个我给你保证。”
在他们沟通的时候,姜不苦等人已经被引领着向山下走去。
山下四周都坐落着一片巨大的建筑群,被一道道不高不低的山脊山岭分割开。
据引路人介绍,这里大半区域都属于府学所在,其他区域则属于府学之下的附属学校,在级别上等同于县学,但在质量上,却能甩开各地县学好几条街。
一行人进入一座清幽的山谷,周围一栋栋形制不一的建筑依山而建,错落有致。
一位相貌慈和的中年女老师带着几名助手接待了他们,给他们安排了独栋宿舍,比县学的单间宿舍还更大,也更舒服一些。
将食宿问题都安排妥当,又简单介绍了一些基本情况后,她便拍手道:“好了,你们先休息一下,今下午一点准时去甲字训练馆报道。”
听了老师安排,姜不苦提着包括修炼辅材在内的、分量并不轻的行李径直去了自己的宿舍。
其他人都本能的四处寻找自家老师的身影,彷如离群的雏鸟,内心充满了不安,但张晟等人在将他们移交给这边安排之后,就再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也没有任何的话语交代。
所以,他们这种寻找注定是徒劳的。
……
而他们不知道,针对他们的筛选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当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心态都没调整过来的时候,忽然的考验就已经降临。
下午,甲字训练馆。
一股恐怖的威压如猛兽出笼,将整个训练馆笼罩。
可同时容纳上千人的训练馆中,此刻站着八百多近九百道身影。
一个面容坚毅、短茬胡须黑亮如钢针的名叫胡山的男子在人群中踱步。
他在人群中踱步,却仿佛身在校场,正在检阅自己的士兵。
左边太阳穴位置有三道巨禽利爪留下的深深疤痕,让他的坚毅中陡增许多戾煞之气。
在场八九百道身影心中,他就像是一头闯入羊群的猛虎。
他悠闲信步,可散发的无形气势却笼罩住了所有人,自然生出一种若小动物被食物链顶端生物盯住的惶恐、惊悸、心惊胆战。
精神上饱受压力,身体也都出现各种异状。
脸色苍白,浑身虚汗,目光游移,下一刻就晕倒都毫不奇怪。
他散发的精神威压,不仅在持续发挥作用,而且,强度还一直在缓慢提升。
很快,一个学生终于支撑不住,眼神一翻,软倒在地。
发出噗通一声轻响。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开始有第二个,第三个……陆陆续续如同麦子倒地。
有工作人员进入,将这些昏倒之人悄悄抬走。
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有超过两百人被清扫出场。
胡山看着场中还站着的六百余人,低声道:“还是有点多啊。”
如此想着,他嘴角微微翘起,又加了一把劲。
在学生们的感知中,那将他们完全笼罩镇压的危机感,突然有了颜色,鲜血般的红色。
那些精神较弱的,感觉自己已然置身在血泊之中,甚至真实的嗅到了血腥的气味,惨烈,恶心。
精神到肉体,强烈的感受让他们无法忍受。
有的晕倒在地,有的直接往训练馆外跑去,他们的本能指引着他们向危险小的地方去,等到跑出训练馆,精神上的幻象消失,醒悟过来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一波,又清出去两百多人。
留在场中的,还剩四百人不到。
可这在他看来,人数依然有些多。他很想继续加码,让他们再清退一半。
不过,最终他还是理智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真这么搞,到时受罚的就是自己了。
自己是来训练他们,而不是摧残折磨他们。
在场中站着的还有360人的时候,胡山终于收了自身气势。
笼罩精神的无形压制陡然消失,还留在训练馆的学生们身体都不受控的晃了几下。
姜不苦狠狠甩了甩头,在刚才那持续的精神威压之下,他的脑袋都变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他用力甩头,想让思绪重新变得清明。
胡山却开口道:
“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刚才那只是第一轮筛选,我只是把那些连基本的精神毅力都不过关的人踢掉。
本来还想继续淘汰的,按照我的想法,真正集训的人数一百人已经足够了,用不了现在这么多。
只是怕一次性淘汰太多,给你们的打击太大,这才决定暂时缓缓。
好了,今天下午没别的安排,你们就按照你们原来的训练方式安排即可。”
说完这些,他这才走开,将整个训练馆交给大家使用,让人自由活动。
朱富荣再次站在姜不苦面前时,面色凝重。
“就刚才那一波,二班的全被扫掉了,我们班也少了二十四个,现在只剩三十六人,这在八县之中已算是最多的了。
留下的三百六十人中,只是来自府城的学员就有将近一半,这差距真是大到没边了。”
姜不苦安静的听他讲完,这才问:“你今天训练吗?”
朱富荣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仿佛在问,“啥?我在和你讨论非常严肃的话题,你问我啥?”
姜不苦便继续问了一遍:“你今天实战训练吗?”
呃——朱富荣被姜不苦这态度弄得有点懵,他甚至很想明确强调一下,我现在说的话题非常严肃,事关整个蓬乐县学的荣誉。
可看到姜不苦那一脸认真询问的姿态,他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泄气。
叹了一口气,身体不由自主的就按照日常的实战训练模式般与他拉开距离,摆出实战架势,然后,两人狠狠碰撞在了一起。
朱富荣使出了自己的全力,似乎想要更快的取得战果,可有姜不苦在,战局转变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姜不苦足足坚持了十招,这才彻底落败。
然后,他心满意足的去训练馆内一处角落用药,没有停下听朱富荣唠叨的意思。
让他最满意的就是这个训练馆专门划分出了一个区域,提供的包括生机回春膏,止血散,温元养气汤等多种治疗内外伤的药品,也有回元养气茶这种快速恢复元气的饮品,另外还有多种肉食点心,准备得非常齐全,任凭学生取用。
而后,姜不苦又与原一班的几位同学实战了几场,发现他们的状态都很不稳定。
那些排名前二十的,要么直接拒绝他的邀战,要么战斗时也无法彻底集中精神,在想着别的事情,那些排名二十之后的则更是把焦虑的情绪写在了脸上。
他们的发挥失常,让姜不苦的战绩更加漂亮,和上一次在县学训练馆时对比,有着明显的进步,可姜不苦对这结果却非常不满意。
他再去邀战朱富荣,朱富荣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与姜不苦战斗。
战斗结束之后,他却对姜不苦歉意的道:“兄弟,下一场我暂时没法陪你了。”
他下巴指了指远处正与人激烈对战的卓不凡,道:
“看见那家伙了吧,在县学从来都是鼻孔看人,他也有那资格,三年来,他第一的位置从来没被人撼动过,无论文武。
可现在,至少有八个人实力不弱于他,有三个来自其他县,有五个来自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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