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亡灵天灾席卷圣约瑟大街各不良街区之时,姗姗来迟的纪棠和赵蓁蓁,带着后勤部队抵达因纳得立城下。
因领主杨和雷克斯带走了全部的干员和大部分的治安队员,镇里还要留人看家,纪棠和赵蓁蓁不得不临时雇了不少镇民帮忙装货运货,这才来得这么晚……
与留守营地里的干员们接上头,了解了下战斗情况,非常擅长群众工作的赵政委立马把能动用的干员抽调分组,下发新任务。
两千多号亡灵在城内洗劫……扫黄打非,就算只在特定区域开展、只打击特定人群,也是肯定会给城内居民造成不安的。
毕竟亡灵是非人生物,而被精准打击的妓~院、嫖~客、赌~狗都是本城人,出于最质朴的物伤其类情感,城内居民也难免会对被打击的违法份子产生同理心,对亡灵产生厌恶、反感、恐惧情绪;这些情绪再加上不安、紧张,就很容易进一步激化成恐慌,骚~动——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干员们的任务,就是要安抚城内居民的紧张,拉进双边关系,化解城内居民对威斯特姆的对立情绪。
圣约瑟大街会所区的经营者和嫖~客被塞进方头马车送往监狱时,干员巴顿与两名同事带着刚签下就业合同的一批本地青壮,驾着几辆满载货物的高底盘铁壳马车(上文提过的农用四不像拖拉机魔改版)浩浩荡荡地来到距离酒吧区直线距离不到五百米的自由市集。
因领地战之故,自由市集非常冷清,大部分商家都没敢出摊(怕被哄抢),平日要提前占位的市集广场空空荡荡,只边缘处有几个抱团取暖的菜贩。
停稳马车,干员巴顿和俩同事便迅速组织青壮们卸货、摆开摊位。
这些青壮都是干惯了活儿的人,手脚比普通农夫灵活,脸皮比一辈子没出过村的农民要厚,摊位摆好,巴顿便放心地把这些青壮撒出去,跑去周边街区、居民区做宣传……
约翰,雀斑男孩桑吉,工坊学徒汤米和原来在酒吧区干跑腿活的波比这四个年轻人签了务工合同后就来找熟识的巴顿投靠了,赵姐女士让他们自行选人时巴顿把几个年轻人都拢到自个这边来。
这四个年轻人生怕辜负巴顿干员的期望,端起装着试吃样品的盘子、举着牛仔衣牛仔裤保温瓶(床单被套)四件套等样品,撒开腿就往附近街区跑。
因隔壁酒吧区的混乱,自由市集附近的街区异常地冷清,很多人都不敢出门,约翰几个不得不厚着脸皮去敲门,对着住户的窗户高喊:“有人在家吗?威斯特姆的好用便宜货又拉出来卖啦,只要二十铜币的厚布料成衣、床单被套还有保温瓶又有货了,还有新鲜上市的塔兰坦甜饼出售!”
一天前来过城里的威斯特姆商队本地人影响还是很深刻的,虽然晓得今天街面上很乱,还是有不少人从家里探头出来……
机灵的雀斑男孩桑吉只要看到主人家肯露面,便立即举起试吃品盘子怼到别人脸上去,用他那张买报纸锻炼出来的营业笑容热情地道:“试吃一下吧太太,免费试吃的塔兰坦甜饼,又好吃又便宜,超出想象的好吃哦!”
能免费吃到的东西,本地人是不太会愿意错过的,再加上桑吉这个小男孩热情得让人难以拒绝,不少躲在家里的主妇便勉为其难地试用了一小块儿……
然后这些主妇的眼睛就亮了。
这个所谓的塔兰坦甜饼,其实就是杨秋酝酿已久的大杀器:过期月饼。
有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月饼这个东西一旦过了八月十四,到了八月十五当天就会开始降价。
再过个几天,原本摆在礼盒里卖的月饼会被商家拆出来散卖,只把礼盒收好留待明年再用……
再过个半个月、一两月,几块钱一斤的月饼都卖不出去了,黑心点的商家会把月饼收起来、塞上足够的防腐剂,搁到明年再卖;良心点的商家呢,就拿去打碎了做饲料……
杨秋手头这批月饼,就是从商家运往饲料厂的路上拦截下来的……咳咳咳咳!
这种高糖份低水份的东西本来就能放得足够久,保质期什么的,不用在意!
g省商家出品的这批月饼以五仁、豆沙、冰糖、芝麻月饼为主,因豆沙馅的勉强还算有点销路、所以不算很多,甜度爆炸(对g省人而言)的冰糖、芝麻月饼以及年轻人坚定拒绝的五仁月饼占了八成。
但对于这个世界的居民来说吧……甜度怎么能算是缺点?!必须是大大的优点啊!!
加了杏仁桃仁橄榄仁芝麻仁瓜子仁、馅大皮薄的可口甜饼居然敢嫌弃?!饿死算了!!
再一听这种又甜又饱腹(重点)的甜饼居然只卖两铜币一个,主妇们就坐不住了,着急忙活地收拢家里的铜子儿、拎着篮子便狂奔出门。
有人带头,出门的人自然而然地便越来越多——之前那批威斯特姆的人拿来卖的好货好多人家都没抢着,就算没有“塔兰坦甜饼”这个新货,这周围街区的人们也是非常愿意买威斯特姆商品的。
很快,巴顿干员负责的“销售点”便围起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
绝大部分人一开始都是冲着便宜的成衣四件套保温瓶围巾手套来的,虽然这个世界的通讯方式还相对落后,但人们的娱乐方式也少,稀罕的、有传奇性的信息在人群聚落里传播的速度一点儿也不比地球上的朋友圈慢,一晚上的功夫,足够这些威斯特姆商品的信息传遍各家各户。
在试吃过切成指头大小的塔兰坦甜饼后吧,这些生活在物资匮乏环境下、这辈子就没接触过产能过剩威力的异界土著们,初次体验到了剁手党愉悦烦恼……
同样的情况不仅发生在圣约瑟大街自由市集,也发生在西城区的玛丽街市集,南城区的小酒馆集中地、东城区的十字广场,乃至北城工厂区的工人广场上。
有围观了圣约瑟大街酒吧区洗劫现场的市民匆匆回到家中,焦虑地提起酒吧区的情况,想与妻子商量是不是收拾细软去乡下的父母家住个几天。
“为什么要去乡下住?”妻子奇怪地反问。
市民都惊了:“你没听到我刚才在说什么吗?新来的领主居然让他的亡灵们在大街上打劫!酒吧区都快给那些亡灵搬空了!”
“你又跑去酒吧区了?南城区的小酒馆还不够你去喝的吗!”妻子勃然大怒。
“我只是下班回来时路过那儿!”市民连忙解释,“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刚才说的,那些亡灵在大街上乱抢!你就不能分一分轻重吗?!”
“新领主要抢那些开酒吧的有钱人,关你什么事?那些酒吧赚的钱里你能分一个铜子儿吗?”妻子气势汹汹地道。
市民快气坏了:“你怎么就不想一想,连那些有钱人的大酒吧都说抢就抢,我们这种什么人都不认识、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人家怎么办!”
妻子也很生气,长年累月的不满一下爆发开来,摊开手道:“你自己看看这个家里,最值钱的只有你那辆结婚时买的自行车,我那台缝纫机都是我妈妈传给我的老古董,这些也值得人家来抢吗?难不成那些亡灵还会来抢我去当老婆?”
市民一下给噎住。
在城市里生活可不是容易的事,一小袋面包就要五个铜币,一小瓶黄油也要二十多个铜币;要不是秋收刚过,粮食和菜都便宜,普通人家甚至只有中午这顿能吃饱,晚上通常是只用土豆泥来糊弄肚子,并没多少余钱置办家具。
妻子抖开刚刚叠好的牛仔衣裤,恼火地道:“威斯特姆的先生们说是马上就要降温了,想让冬天也要辛苦工作的人们能添置一两套防寒的衣物,想着我们这样的人家没什么钱,一套这么厚实的衣服只要二十个铜币就行。你呢,你还觉得威斯特姆来的新领主想要抢你那点破烂家当呢,真没见过这么可笑的事!”
市民这才注意到妻子手上那套一看就相当厚实的深蓝色男装,脸色讪讪……
这套二十铜币的威斯特姆成衣市民已经在街上看见有人穿了,虽然样式有些奇怪,但不得不说,这衣服的质量确实比他全部的衣物加起来还要好,多个口袋的设计也很适合男人们用来装零碎工具。
这种就算是放在二手成衣店也要用银币计价的好衣服,威斯特姆人居然只以二十铜币一套的价格卖给人们穿,要说威斯特姆来的新领主会抢大家的钱财,确实很说不过去。
妻子见丈夫服软,还讨好地对她笑了笑,这才脸色稍稍缓和,从篮子里拿了个用油纸包好的塔兰坦甜饼出来塞给丈夫:“买衣服剩下的钱买了这个,你带着,下午不忙时填填肚子。”
市民隔着油纸闻到香气,不由冲妻子感激地一笑。
午餐的餐桌上,除了玉米浓汤、切块的面包片,还多了道切成三角形的厚馅甜饼……
类似的情况,发生在许许多多的家庭中。
不管是哪个世界的人民,韧性都是很强的,只要生活还能继续,人们能接受宗教洗脑,能接受高压统治,能接受n座大山压顶,能接受层层盘剥。
只要没有别有用心的人想方设法地去利用民意,去恶毒地让本就脆弱的普通人为他人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冲锋陷阵,人民群众的接受力和包容力,远远超出许多所谓“大师”、“非盈利组织”、“公共知识份子”、“民权/宗教运动家”的想象——例如某白象,例如某鹰酱,例如某日已落,例如某澳。
地球人的历史已经无数次地证明,群众与群众之间根本不存在所谓不可调和的矛盾,饱受被侵略苦难的华夏人会收养岛国遗孤,基督徒会对受难的白帽教徒伸出援手,反之亦然。
真正不可调和的,是政客与政客之间,是利益集团与利益集团之间,是民权运动家、宗教份子与民权运动家、宗教份子之间对蛋糕的分配权冲突。
只是换了个新领主、只是多了些让人望而生畏的亡灵邻居,对于本来就没多少选择权的绝大数因纳得立市民而言,并不是值得他们用生命来反对的事。
当然……杨秋这边也不会给投机份子利用“民意”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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