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北方右北平郡。
徐无县。
这是右北平郡东面的防线之一。
如今聂封率领的军队,便进驻徐无县,暂时不曾主动进攻,主要以防守为主。而进攻的鲜卑人,暂时也不曾进攻,就在徐无县城外屯兵。
此刻的城楼上,聂封带兵坐镇,他正在城楼上巡视。聂封巡视一番下来,他才回到城楼上自己的房间中休息。
这期间,聂封一直想打破当下局势。
唯有打破僵局,才能彻底解决鲜卑人的问题。
眼下聂封面临的问题,那就是在右北平这样齐国的疆域内开战,聂封自是没有问题的。不论是防守,亦或是进攻,聂封都有十足的把握。
问题要,彻底剿灭进犯的鲜卑人,乃至于杀到鲜卑草原上去,聂封就有难度。鲜卑草原上地域辽阔,过于广袤,军队在草原上追杀,难以起到作用。
如果鲜卑方面,没有步枪、大炮,聂封凭借军队的实力,倒是可以杀到草原上,撵着鲜卑人打。可是在草原上,情况稍稍复杂,一旦对方布置炮兵埋伏,布置士兵伏击,军队的损失会很大。所以聂封不曾反攻,而是思考如何把鲜卑人一鼓作气剿灭的办法。
只是聂封迟迟没有解决的办法,毕竟他们如果杀出去,鲜卑人一战落败就可能逃走。而不杀出去,鲜卑人又云集在周围,简直如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聂封在房中休息时,一道颀长身影迈步进入。
来人,名叫林余泽。
他是聂封的军师,四十岁左右,是政工部安排在幽州军去的政工部负责人。
林余泽见到了聂封,坐下来道:“将军,看您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怎么的,还是因为无法彻底击败鲜卑而苦恼吗?”
聂封道:“老林,如今战事不仅幽州有,在并州和扬州都有。三路战场,连续的进攻下,如果陛下、李晟将军都取得胜利,唯独我们一直没有进展,你说,我苦不苦恼?你苦不苦恼?咱们必须要想办法,改变一下如今的局面,不能老是这般僵持着,要灭掉对方。”
林余泽思索一番,道:“聂将军,关于灭掉鲜卑大军一事,此前我已经提出了建议。我认为,我们可以舍弃徐无县,继续撤退,甚至撤退到后方的渔阳郡去。”
“唯有诱敌深入,才能有歼灭鲜卑人的机会。否则在野外作战,尤其鲜卑方面,根本不和我们硬碰硬,直接就撤军。”
“这一前提下,要灭掉对方很难,近乎是难以完成。对方如今的打法,很让人恶心,我们一进,他们就撤退。我们一撤退,他们就如疯狗跟了上来。”
战事是齐国占优势。
可是,鲜卑也狡猾,根本不直接硬碰硬开战。
聂封道:“我们的处境,虽说占先,但其实也有些不利。总不能,等着陛下来驰援,一起围剿鲜卑人吧。老林,必须想想办法。至于你的建议,诱敌深入,肯定不行的,一旦放任鲜卑人进入齐国腹地,会有无数人被屠戮的。”
林余泽道:“既然不选择诱敌深入,最好的办法,还是继续镇守。总之,我们现在就以守为攻。鲜卑人不动,我们也不动。”
“我们有充足的粮草、器械,足以长时间镇守。如今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鲜卑人一直在野外作战,他们总归是难以长久支持的。”
“再者,此前已经下了命令,让各地的百姓藏起粮食,坚壁清野。所以鲜卑人即便是在徐无县境内,也不可能长久的。”
聂封略微有些不满,他不喜欢这样以守为攻的策略。
齐国实力,足以碾压鲜卑人。
可这一战反倒是被鲜卑人牵着鼻子走,实在是让人不喜。
聂封深吸一口气,他眼中神色,渐渐坚定下来,道:“老林,我决定主动出击了。”
林余泽道:“如何主动出击?”
聂封说道:“我们调集大军,直接往鲜卑王庭弹汗山的方向进发。陛下曾说寇可往,我亦可往。既然鲜卑人来得,我们为什么去不得。”
“我们一出击,鲜卑人就撤退,所以要剿灭这一批鲜卑人不容易。但我们这一次,重点不在于外面的鲜卑人,而是直扑鲜卑王庭去。”
“这一次前往,路途中,极可能会遭到阻击。只要我们准备充分,这一路我们是能以战养战,是可以取得胜利的。”
“一方面,我们大军赶路时,即便对方要来袭扰,可大军两侧的护卫布置妥当,足以应对一切。另一方面,我们出动后,也能调动这些鲜卑人。”
“他们或是进攻徐无县,或是来阻击我们。即便他们要进攻徐无县,可鲜卑人攻城,一向是实力弱。只要少数士兵镇守县城,都足以扼守城池。”
“至于他们要来进攻我们,那就是自己撞上来,正合我意,可以争取机会歼灭对方。当然,如果他们退守弹汗山王庭,我们继续进攻,直逼弹汗山。”
“拓跋晨这个鲜卑大王,他连自己人质儿子都不管,执意要侵袭我们。这一战,我看他如何抵挡?老林,我知道你求稳,一直是反对我出兵。”
“如今,我不愿意再固守。我是军中主将,战场上用兵,我说了算。”
原本聂封和林余泽商量,林余泽建议是固守,以守为攻,避免因为幽州战场,影响到南方扬州战事。只要是幽州守住,齐国的局势都不会崩溃。
聂封也一直没有出兵,只是思来想去,聂封心中还是不甘。凭什么鲜卑人在外面肆虐,他们任由鲜卑人屯兵,而自己不反攻?
聂封想要反击。
林余泽看着聂封,道:“将军,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聂封道:“我已经思考了很久,此前一直就在思考。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以守为攻,为什么要担心我们的落败,会导致整个局势的落败?这一种思想,就是不自信,不相信自己能改变这一切,不够相信自己能取得这一战的胜利。”
“纵观战局,我们何惧鲜卑人?昔年陛下带兵打仗,区区千余人,就敢杀入鲜卑王庭,杀得鲜卑血流成河,杀得鲜卑不敢再战。”
“如今,我们反倒畏畏缩缩,畏手畏脚的。这般的情况下,哪有什么昔年齐国的风采。所以,我们如今必须要一战,就是要灭掉鲜卑人的气焰,就是要杀过去。”
聂封的话语,愈发强势。
他的自信,更是渐渐彰显起来。此前他打仗有些畏首畏尾,毕竟真正单独坐镇一方,掌握一军,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
所以,他万事求稳。
恰是如此,林余泽提出以守为攻的策略,聂封考虑后也同意了。
只是聂封越想越是不对劲,他如今一番话洋洋洒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说出了自己的期许后,内心反倒顿时畅快起来,念头再无滞碍。
他就是要这么做。
林余泽作为军师,他并非军中主官,真正军队的指挥还是聂封负责。
聂封决定了,林余泽就只能服从。
林余泽沉默半响,道:“将军,您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聂封笃定道:“考虑清楚了,我们如果再不采取行动,我就是愧对陛下的信任。我好歹,是驻军一方的大将,是齐国一大战区。可是我齐国的军队,什么时候竟如此窝囊,畏畏缩缩。”
林余泽听到聂封的话,他一直是坚持求稳的,如今听到聂封的话,点头道:“行,我听聂将军的,我们出兵。具体的安排,要再仔细商议一番。有了详细的谋划,充分考虑行军的情况,才有利于出兵。”
聂封颔首道:“是这个意思,必须仔细商量。这一战,我是这么打算的……”
当下,聂封一一阐述详细安排。
他既然有打算,自然都考虑过的。如今林余泽同意,聂封把计划一一阐述完,待整个计划说完后,聂封道:“军师,你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没有?”
林余泽听完后道:“没有了,聂将军的打算很合理,而且已经考虑到了方方面面,我是完全赞同的。”
林余泽其实有些惊讶。
在他的眼中,聂封其实有些大老粗,是一个当兵的看老爷们儿。如今看来,却是粗中有细,很是不简单。
林余泽承认自己有些小觑了聂封的能耐。
聂封脸上挂着笑容,道:“既然老林你赞同,事情就这么定下,我接下来抽调军队集合,给将士训话。我们明天上午,就准备出兵。”
“好!”
林余泽点头回答。
“报!”
就在此时,又有士兵急匆匆的进入,禀报道:“将军,有南方陛下送来的消息。”
“快拿来。”
聂封听到后激动起来。
他自士兵的手中,接过书信,翻开来迅速查看。待书信看完,聂封摆手让士兵退下,就看向林余泽,说道:“老林啊,陛下安排人先一步八百里加急送来消息,说扬州战事已经结束。”
林余泽震惊道:“这才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聂封道:“陛下的速度,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用兵极为厉害。这一战陛下所率领的大军,全歼海西帝国的大军。如今,陛下已经北上,往幽州来了。”
“陛下面对十万倭人、五万海西帝国敌人,都可以轻松取胜。我们这里,不能再耽搁时间,继续耽搁下去,等陛下抵达,我们依旧什么都还没有完成。”
“陛下还有一段时间,才能抵达幽州。这期间,我们一鼓作气,扭转局势,彻底改变当下的局面。只要是事情顺利,陛下抵达时,我们足以取得一场大胜。”
林余泽道:“将军言之有理。”
他也开始趋向于出战。
一方面,先前聂封的话有道理,另一方面王奇都已经北上,幽州没了后顾之忧。
聂封便让林余泽去调度安排,而他亲自召集了城内的所有将士集合。
五万之众,尽数在军中列阵。
聂封站在台上,他看着台下云集而来的数万大军,提起一口气,高呼道:“将士们,我们这一段时间,一直采取防守的策略,不是不进攻,是因为没有考虑好计划。”
“事到如今,计划已经完善,我们准备出兵。”
“我齐国的将士,所向披靡,打过鲜卑,灭国匈奴,战过楚国,击败过天下群雄。如今区区鲜卑人,就在城外集合,敢于攻打我齐国,简直是狗胆包天。”
“这事情,你们能忍吗?”
聂封的声音浑厚,更是清晰回荡在空中。
所有人,都听到了聂封的话。一个个齐国的将士,本就是有熊熊斗志的。他们所有人,早就是摩拳擦掌,已经准备好和鲜卑人开战。
只是此前,一直防守不出。
如今听到要出战,都是激动起来,所有人高呼不能忍。
一时间几万人的声音,伴随着呐喊声渐渐整齐划一,声音直冲云霄。
这是一股浩荡洪流。
聂封看到将士斗志昂扬的一幕,点了点头,暗道自己出兵晚了。他麾下的所有将士,都有厮杀的斗志,都是想要一战的。
因为聂封选择镇守,才一直镇守不出,白白浪费了将士厮杀的锐气。
好在,出兵为时不晚。
聂封任由士兵呐喊,等所有人的呐喊声结束,聂封再度道:“所有人收拾行囊,明日一早,大军启程,开赴鲜卑王庭弹汗山。此役不灭弹汗山,誓不罢休。”
“不灭弹汗山,誓不罢休。”
军中的将士,也是纷纷高呼起来。
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声音持续不断。
聂封鼓荡士气后,便不再多言,转而回到了军中。
一天时间转瞬即逝。
第二天大清早,军中的将士吃过早饭,便迅速的收拾妥当,整齐划一的出城赶路。军队出城,留下一批人镇守县城。因为徐无县装备大炮,士兵也配备步枪,即便鲜卑人来袭,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拿下徐无县的。
至于行军赶路的大军,却是阵型极为严谨。
军队的最中心,是行军赶路的步兵。在步兵两翼,有专门的骑兵策应。除此外步兵体系中,左右两翼最外面的一层士兵,还配备盾牌、长枪。
如果来袭击的敌人,先打破骑兵的防线,开始朝外围的步兵防线来,也有盾牌兵、长枪兵,以及这些士兵使用手榴弹阻击。
最中心的步兵,实际上完全不受影响,能稳稳继续赶路。
这是聂封的安排。
通过这样的方式,直接往鲜卑弹汗山的王庭去。只要鲜卑拓跋山率领的士兵,无法打破齐国士兵组建的防线,军队就会持续的继续赶路。
在大军出城后赶路,消息很快被鲜卑方面的哨探发现,传到鲜卑军队的主将手中。
这一次来的鲜卑军队主将,名叫拓跋山。
他是如今新近崛起的拓跋氏将领,年纪在四十开外,体格魁梧精壮。在鲜卑国内,拓跋山是主战派,建议对齐国用兵的派系。
原本鲜卑的兵力,因为王奇的杀戮,导致鲜卑损失惨重。因为后面有王宗熙的协助,鲜卑人一统各部,实力增强了许多。
按照当初原本的计划,王宗熙帮助拓跋晨一统鲜卑各部后,接下来要把鲜卑人都纳入齐国境内的,甚至要把鲜卑方面的主要将领,都迁移到齐国境内来。
只是因为连续的战事,导致这些策略暂时还没有实施,而后来海西帝国方面,竟安排了人来,不仅赠予步枪,还给了制造步枪的器械。
以至于鲜卑能自己源源不断的制造步枪,虽说鲜卑没有大炮,但有步枪后,鲜卑的整体实力上提升了很多。
恰是因为有步枪这样的武器,鲜卑大王拓跋晨就开始飘了,派人频频南下劫掠。换做是以往,鲜卑人根本不敢南下的。
拓跋山一得到齐国出兵的消息,他当即安排人,把军中的将领召集起来。
来人,都是鲜卑的将领。
以及一些鲜卑的谋士。
拓跋山眼神肃然,沉声道:“诸位,齐国方面的应对,突然有了变化,已经是出兵。我们的营盘,距离徐无县约莫有十八里左右。哨探先一步传回消息,很快齐国的大军就会抵达。”
“按照原定的策略,我们首先是分散开来躲避,然后再进行袭扰进攻,充分发挥我们自身的优势,争取不断蚕食掉齐国的兵力。”
“如今要做的,便是安排进攻的人选。这一次,谁愿意作为先锋,袭击齐国军队?”
拓跋山环顾周围,目光看向其余人。
“我愿意去!”
就在此时,有一员将领站出来。
此人名叫宇文通。
他是昔年宇文部的人,在宇文部被覆灭后,宇文通归顺拓跋部,成为鲜卑方面的将领。他是这一次,拓跋山麾下的一员虎将。
宇文通道:“拓跋将军,此战由我率领两万精兵,准备袭扰齐国大军。您带着其余的大军,在后方压阵即可。只要我的进攻成功,使得齐国军队乱了阵脚,您就率领大军杀过去,争取灭掉齐国的大军。”
“好!”
拓跋山道:“本将相信你。”
他当即就安排了下去,其余各项事情也纷纷做出安排,在短短时间内,整个鲜卑的大军都开始行动起来,迅速的拔营启程,离开原本驻扎的营地。
所有的大军散开,便开始撤退,直接撤退到后方一处宽阔的草原上。
这一片草原,名为蒙山原。
其地势辽阔平坦,草场一望无际,看不到任何的山坡和山林,都是绿油油的草地。在这样的草原上,如果没有向导,不懂得草原上识路辨路,是极容易迷失的。
拓跋山的队伍,便是藏在了辽阔的草原上。
拓跋山此刻静静的等待着,当抵近了午时结束,有哨探飞也似的回来,来到拓跋山的身旁,禀报道:“拓跋将军,齐国的大军,抵达我们的营地,发现我们大营空荡荡的,不曾撤军回去,而是开始转向,朝通往弹汗山的方向去,这是要去进攻我弹汗山的王庭。”
拓跋山冷冰冰道:“聂封自以为是,他以为凭借自己的这点兵力,可以灭掉我弹汗山的王庭,那真是痴人做梦。”
顿了顿,拓跋山就再度下令,吩咐宇文通带着人在道路上埋伏,等齐国的军队一靠近,就直接伏击,打乱齐国的阵营。
只要齐国军阵乱了,他的军队辐散开来,就可以取得优势。
乃至于,逐渐蚕食掉齐国军队。
时间一点点流逝,拓跋山静静的等待着,当有最新的士兵传回消息,说齐国的军队,已经是抵达了蒙山原,拓跋山便期待了起来。
一切,就看宇文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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