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呵呵。”
王冲淡然一笑:
“李公子,天地乾坤,日月星辰,皆有其道,万事万物都有它的道理,江河从高处流到低处,日月星辰东升而西落,这些都是浅显易见,众所周知的道理。但是你们的行为,你们的方式注定不可能成功。羚羊可以和山羊共处,但是老虎和狮子却不能同笼。强行改变让羚羊吃肉,而虎狼吃草,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暴毙而亡。”
“你们的初衷我可以理解,但是大食、乌斯藏是虎狼而不是山羊,弱肉强食的观念对他们来说已经深入人心,仅凭几间学堂和一厢情愿的解说,是不可能成功的。”
王冲沉声道,这些人都太一厢情愿了,这已经不是成不成功的问题,而是中土神州要为他们的“一厢情愿”付出多大的代价。
“呵呵,异域王,江河从高处流往低处,但人却可以将低处的水挑往高处,日月星辰东升而西落,但人却可以在日月星辰不在的时候,点燃火把,照亮夜空。有些事情,如果连试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知道不会成功呢?”
李君羡神色定定,一脸正色道。
“但是如果失败了呢?你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为了你们的理想和抱负,你知道多少人要为此牺牲?西南之战四十余万人战死,但其中只有十几万是大唐的军队,怛罗斯之战和呼罗珊之战,一百余万人战死,而里面战死的大唐/军人仅仅只有二十余万而已,你们就已经觉得无法忍受了。但是如果你们的计划失败,你们知道会有多少中土神州的百姓死亡吗?几十万?数百万?那个数字是你们永远无法想象的!这些你们都想过吗!”
王冲厉声质问道。
这一次,李君羡却并没有再说话,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才听到他的声音在酒楼内响起:
“任何东西都需要付出代价,秦赵之战,双方死伤四十余万,而受到牵连的百姓不计其数,淝水之战,八十余万大军覆灭,而前隋征伐高句丽帝国,更是死伤达到百万之众,涉及到的民夫达到五百余万,并最终导致了大隋的灭亡。历朝历代,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战争不终结,这样的死伤就永远不会结束,而古往今来,因为思想上的意见彼此征伐而死伤的人数,又何止千万之数?如果能够实现天下大同,永久的泯灭战乱,那么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李君羡沉声道,他的声音非常平静,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就好像叙说着某种平常的小事一般。
“荒唐,你这是在将国家命运当儿戏!”
听到这番话,王冲陡的变了脸色,忍不住厉声斥道。这些人都是真正的疯子,以理想和大义为旗号,天下万民都是他们棋盘上的棋子,说是为了天下,但是他们根本不在意百姓的死活,浩劫将至,大唐无论如都经不起他们的折腾。
无论如何,王冲都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大唐的黎民百姓不是你们实现自己目标的工具,我不管你们是为了天下大同还是什么,也不管你们的目标看起来多么的高尚,更不管你们打的是什么旗号,只要我还在一天,你们的目的就绝不可能得逞!”
王冲这番话斩钉截铁,透露出强大的决心。王冲费尽千辛万苦,平西南,定怛罗斯,为的就是改变大唐陨落的命运,拯救天下的苍生万民,而这些人,他们表面的目的看似和自己一致,但实际做的事情却截然相反,中土神州,还有天下的亿万百姓,都成了他们进行这场赌博的筹码和工具。
不论前世今生,无论任何时候,王冲都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人成功。
“嗡!”
听到王冲的话,酒楼内,所有留下的儒生儒士顿时变了脸色,王冲是大唐新一代的战神,数百年来第一个异性亲王,不管是在朝廷还是民间,又或者是整个军方,王冲都拥有极大的影响力,如果王冲决心和他们为敌,那众人的计划一定会处处受到阻碍。再加上王家将相世家,三代人都极尽人臣,地位极其显赫,这股势力凝聚起来,绝对是股不小的力量。
“异域王,这么说你是决心和我们为敌了!”
对面,隔着一张桌子,李君羡神色微冷,也终于变了脸色。
至始至终,他一直都想把王冲拉拢进来,如果有王冲这个异域王的帮助,那么他们面临的压力就会小上许多,但是事与愿违,王冲看起来已经下定了决心,铁了心思要和众人作对,对于李君羡来说,这绝对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不是我与你们为敌,而是你们与我为敌!天下不是你们的棋盘,百姓更不是你们的玩具,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收手,一切还来得及。否则,我会将你们连根拔起。张朝书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我能拔出一个张朝书,就能拔出无数个张朝书,将你们在朝堂中安插的棋子,全部剔除出去!”
王冲冷声道。
这次出现在醉月楼,王冲并不是单纯来和李君羡聚会的,因为这些人的单纯和幼稚,对大唐的伤害已经造成,王冲绝不会容许他们继续进行下去,造成更大的伤害!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到王冲的威胁,酒楼内,所有人纷纷变色。
“放肆!”
“狂妄!”
酒楼内的儒生儒士纷纷厉声怒斥,电光石火间,一股股庞大的气息有如山峦大海般,从这些人体内爆发出来,纷纷锁定了王冲。然而下一刻,李君羡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立即制止了众人。
“王冲。”
李君羡白衣如雪,大袖飘飘,突然从座位站了起来,他的脸上也没有了笑容,神色变得郑重无比,也不再称呼王冲异域王,而至直呼其名。
“天下大同,是大势所趋,更是潮流所向,这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不管你是将相也好,王侯也罢,在这股大势面前都微不足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最终不但挡不住历史的车轮,反而引火焚身,被车轮所压,灰飞烟灭!”
“不管是西南,还是西北,我以为,你和我都是同一类人。这也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对你容忍的原因,所以,尽管上次被你拒绝,尽管明白你很有可能不会答应,但我依然愿意在这座酒楼里等你到来,最后再尝试说服你一遍。只可惜,你的愚钝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你这不是威胁,你是自取灭亡。最终你,以及你身后的王家,都必将为此付出代价,——任何阻挡在历史车轮前的绊脚石,最终都将碾成齑粉,化为历史的尘埃。”
李君羡说话的时候,身躯缓缓挺直,他身上雪白的衣袍猎猎作响,同一时间,一股睥睨的气势无边无际,从他身上爆发出来,丝毫不逊色于对面的王冲。
听到这番话,王冲瞳孔一缩,神情也陡然变得冰冷无比。
“看来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如此,告辞!”
王冲说罢,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拂袖而去。
这场会面,不管是王冲还是李君羡,谁都无法说服对方。两人的经历不同,理想不同,注定不可能走到一起。眼看着王冲起身,向着酒楼外走去,四周围一片死寂,谁都没有说话。
“等一下。”
就在王冲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李君羡站在桌前,望着王冲的背影,神情冷峻无比:
“走出这里,我们就永远是敌人!”
“我们已经是了!”
楼梯口,王冲脚步一顿,继续往前走去。
“异域王,最后再送你一句话,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西北地带,自呼罗珊之后,你的那些部下可不是**分!”
李君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透着一股威胁的味道。
“嗡!”
脚步声戛然而止,王冲身躯微震,陡的停了下来。第一次,王冲霍的变了脸色。
“多谢!”
只是一刹那,王冲立即回过神来,继续朝着楼下走去:
“儒门的好意我心领了!改日我必定登门拜访!”
听到儒门两个字,二楼大厅内,所有的儒生儒士,包括那名剑舞的年轻人,脸色剧变,而一身白衣,儒雅恬静,充满了领袖气质的李君羡,也瞬间失去了原有的镇定和平静。然而没等到他开口,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王冲已经消失在了醉月楼里。
……
“王爷,怎么样了?”
王冲刚刚走出醉月楼,一群人立即匆匆迎了上去。
“先上车,回去再说!”
王冲沉声道。
轱辘辘,马车驶动,迅速离开醉月楼,向着王家的方向而去。王冲端坐在马车内,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浓烈的阴霾:
“老鹰,你立即替我草拟一封书信,告诉西北的苏寒山和李嗣业,收拢所有的部下,没有我的命令,严禁他们与儒家派去的统帅为敌!——今天,立即替我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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