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洞天福地 （12）
人造洞天福地 （12）
芯片内的数据空间，是一片纯白的原野，纯洁如天国。
天空血红，正是芯片外壁的颜色。
原野中，千千万万的亡魂正在沉睡——在这里，他们不用将自己作为零件，构筑成一个又一个能力模块。
他们只需要安眠。休息到自己想要醒来为止。
而就在他们安眠的过程中，有星星点点的白色碎片从他们的体内溢散而出，飘散在半空，形成了宛如云朵一般的结构。
这便是‘灵质云’。是大量灵体汇聚时产生的自然现象。
这种现象假如再沉淀个一两百年，亦或是徘徊在这里的灵魂质量足够高，那么就会形成异种研究院龙骨广场上的金色云朵，‘灵能精粹’。一种只会出现在亚空间迷宫中的灵能纯质材料。
而这些云，便是伊恩与亚德伯特用来制造‘人工智能’的原材料。
“难怪你要释放这些亡魂……因为你需要这些亡魂自然运动产生的灵质来制造全新的灵魂！”
此刻，亚德伯特看出了伊恩的目的，而伊恩不以为意：“这的确是我的目的之一，但我也的确想要让他们自由。”
“只是这个自由，也会为我带来额外的收获，这并不矛盾，不是吗？”
灵魂也是会新陈代谢的。
活人体内自然脱落的灵魂碎片，很快就会被身体再利用起来，而脱落的部分也会很快长出，这不断积累的过程便是灵魂自然成长的过程，速度很慢但胜在稳健。
失去身体之后，灵魂只会不断脱落，而且脱落的灵质碎片无法被再利用，假如是在自然灵能场域不够强的区域，一般一两天不到就会因为丢失过多结构而自我崩散。
越是强大坚固的灵魂脱落的速度就越慢，但终究还是入不敷出。
除非，他们位于太阳旁边，地心亦或是亚空间迷宫这种灵质丰富的区域，那样的话，收支平衡，灵魂便可以长久存在。
而源质计算芯片内部，就是一个非常适宜灵魂休养的环境，亡魂们可以在这里不断自我修复，如果时间长了，或许还可以摆脱亡君零件的身份，重归自由。
“亚德伯特，日后你也可以过来教导这些灵魂修冥想法。”
注意到亚德伯特的目光，伊恩建议道：“这可以让他们更快地恢复正常，也能让他们壮大自我，存在的时间更长。”
“不仅仅如此。”而亚德伯特喃喃自语：“伱的计划没有这么简单。”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又察觉到了伊恩真正的目的：“我明白了，这些灵魂强大起来后，溢散的‘灵质’也就越多。”
“而这些溢散的灵质，全部都是你要创造的那个‘人工智能’，‘泰拉之心’的养料！它会不断汲取这些溢散的灵质，完善并增强自己的结构！”
“泰拉之心管控我们的‘人工冥府’，泰拉之心中的灵魂越多，泰拉之心就越强大……这是一个正循环，因为倘若灵魂不灭的话，死人只会越来越多，泰拉之心也只会越来越强大！”
越想，亚德伯特就越是心惊：“与其说这是人工智能，倒不如说，这是你创造的‘人工冥王’！”
“再加上你奥法道途的最终目的，就是缔造出超越第五能级的‘真神’……这是你创造的‘幼神’！是神的原型机！你的又一个对照研究素材！”
“或许。”
对此，伊恩并没有反驳，也不需要反驳。
他只是平静地对这个世界上少见的，只需要一瞬便可理解自己意思的朋友道：“那么，你愿意帮助我吗？”
“帮助我创造出‘神’的原型机……将泰拉之心创造而出？”
——当然。
深深吸了一口气，亚德伯特并没有开口回答，而是用行动来证明。
他非常娴熟地与伊恩一同联手，开始使用芯片内部的灵质，去塑造出一个强大的人造灵魂。
创造人工智能，对于伊恩来说并不困难。
银色芯片中，早就有帝国当年开发的‘战斗人工智能’范例，那是他在帝都最后的收获，是制造独眼巨人铠装时的意外产物（指白嫖）。
除此之外，伊恩与亚德伯特也联手构筑了‘人工灵魂’的结构，只要提供一个记忆副本，那么制造出一个有自我人格的灵魂简直就是举手之劳。
更不用说，他体内的‘星神之礼’只需要提取出一部分，就能造就最后的回声那种资讯生命。
全部结合，有着基础自我认知和判断能力的‘人工智能’就创造出来了。
在伊恩与亚德伯特的灵魂之间，一个银白色太阳般的圆球正在逐渐成型。
那正是不断被铭刻上铭文结构的灵质聚合体，一个正在逐渐成型的‘灵魂’。
原本，这需要大概一两天左右的时间。
但是在制造的过程中，亚德伯特感觉到自己的计算力突然暴涨了十倍甚至十几倍。
“这就是‘源质计算芯片’带给我的加持？”
略微思索，亚德伯特就猜出了结果，而伊恩也微微点头：“是的，源质计算芯片本身就具备极其强大的计算力，只是它并没有任何程序，想要调动，就必须要有人操控。”
“我如今要制作的人工智能，就是用来统辖芯片，让它可以自动处理许多问题，节约我们时间的同时，也能保证绝对的公平公正。”
“绝对的公平公正是不存在的。”亚德伯特的语气有些沉闷：“只要开始判断，就和公平公正没关系，因为标准是你订的。”
“更不用说，想要让一个学科进步发展，就必须要有资源倾斜——就像是我的研究效率更高，所以索林大公会给我分配更多的研究资源，甚至为我拿到了许多珍贵的孤本灵能典籍。”
“绝对的公平就是不公平，人与人之间在‘人’这方面是平等的，但‘能力’并非如此。”
说到这里，亚德伯特不禁握紧拳头：“就算是实验体也是如此，那些有灵能天赋的实验体死后还能维持神志，而绝大部分普通人，哪怕是有了人造灵魂，也会浑浑噩噩，难以正常思考。”
“这种客观的差距，是AI弥补不了的。”
“的确。”伊恩也坦然接受自己的叙述失误：“那就尽可能地公平公正吧，反正这也是最近这几十年使用的过渡社会结构，等人类的道德水准恢复前纪元文明的级别，那么人工智能也就可以逐渐退出舞台了。”
“不过，现在的泰拉，人工智能是绝对比人类要优越的。”
说到这里，伊恩强调道：“亚德伯特，你完全搞错了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要建设一个百年千年不变的体系，一个永恒正确的‘真理’。”
“那种真理并不存在，哪怕是宇宙的规则，光的绝对速度，引力常数，奇点的本质乃至于时间的顺序，都是可以被修改的……被一个强大的文明修改。”
“真理如此，更何况人？更何况人建立的秩序？”
缓缓说道，伊恩灵魂散发出的光芒愈发纯粹：“AI只是修正人类社会缺陷的工具，是辅助我统治的道具。”
“在我死之前，我会保证AI的进步与更新，它能节省我很多时间，用我的思维方式辅助所有人进步——换而言之，我将我的智慧分享给了所有人，在这方面，AI是公平的。”
“但是你……死后呢？”
亚德伯特个人不太愿意思考伊恩‘死’去这一可能性。
但作为学者，他还是忍不住推演：“你死了之后，AI就会愈发死板，无法更新无法进步，假如你把权限给其他人，那谁知道另一个人会不会将其收纳于自己手中，将你用来帮助所有人的力量变成自己的东西？”
“如果说，泰拉之心是所谓的‘神’，那么你就是造神者——而后一代人，很可能就是篡神者！”
“我都死了，还管那么多事情干什么？”伊恩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亚德伯特，他有些纳闷：“一代人办一代人的事，虽然我也喜欢思考一千年之后的事情，但现在才刚刚开始第二年。”
“而且，说句大实话。”
话至此处，伊恩甚至微微点头，锐评道：“假如后世的人类解决不掉AI和人类社会之间的矛盾问题，那他们还是乖乖被AI管，亦或是被篡神暴君统治吧，这也太没进步了。”
“反正到时候我也死了，这事算不到我头上。”
“你这……”亚德伯特愕然地注视着伊恩：“也太不负责了吧？！”
“我也是人类，我不相信人类的道德，但我相信人类推翻一切压迫的智慧——假如有AI和暴君压迫他们，他们肯定能成功。”伊恩一本正经道：“说真的，你太多愁善感了。”
“要知道，如今的泰拉，还有很多人吃不饱饭，没有安全的住所——基本温饱和安全问题都没解决，你思考一百年后人类会不会被暴君统治和AI公不公平进步不进步……哪个更重要不言而喻吧？”
“你一点也不像是领地人说的那样，是什么圣王。”
前亡君研究员叹息了一声：“你简直就是个只顾着自己爽的魔王。”
“那就当魔王吧。”
伊恩微笑：“因为能看见未来，所以我从不幻想什么永远。”
“来吧，陪我把‘泰拉之心’造出来，至少它比绝大部分泰拉升华者贵族可爱，不是吗？”
亚德伯特叹息了一声，这也是事实，他无从反驳，甚至不想反驳。
相较于相信人类和其他统治者，他更愿意相信自己制造而出的机器……更愿意相信伊恩。
很快，也就几个小时。
伊恩与亚德伯特，便将一个极其复杂的人工灵魂，和相关的智能计算结构构筑完毕。
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赋予‘人工灵魂’以‘智慧’。
在泰拉，想要制造出具备人格，自我和判断能力的人工智能并不难。
只要具备了人造灵魂技术，造出一个灵魂，然后将一个人的成长经历和记忆，以及思维算法输入进去就行。
但问题就在这里了——输入谁的呢？又输入多少呢？输入的记忆太少，人格可能无法成型，人工智能就变成了人工智障……可输入的太多，又是在制造自己的复制体回声，和伊恩所需要的纯理智人工智能又没关系了。
不仅仅要把握度，而且哪些记忆能输入，哪些算法需要删减都相当有考究。
“就用我的思维算法。”
对此，伊恩没有丝毫迟疑：“放心好了，我有经验，它不会拥有人格，只会具备最简单的‘思维逻辑模型’。”
“我的思维逻辑模型。”
亚德伯特微微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
嗡嗡。
银白色的光球从原本的平静变得开始跃动起来。
随着伊恩算法的注入，人工智能‘泰拉之心’初启动。
银色的光球缓缓升空，而在这过程中，伊恩赋予了它源质计算芯片的‘管理员’权限。
芯片空间中，血红色的天穹之上，一颗散发着淡淡银色光辉的太阳悬浮在苍穹顶端。
它的光辉就是它的触须，光芒所照之处，便是这个人造灵魂的领域。
伴随着这颗太阳宛如心脏一般起伏，勃发的光芒普照整个芯片空间。
因为伊恩赋予的权限，芯片的权限开始在这颗灵魂太阳中汇聚，计算力被调配。
每一个被光辉照耀的灵魂，计算力都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此刻，亚德伯特理解了伊恩的想法，有些兴奋起来：“源质计算芯片的计算力太过庞大，很难直接让人直接利用，所以你使用泰拉之心作为中介，让它调控计算力，分流资源，分别给予不同的人。”
“如此一来，未来假如有人需要修行冥想法，那么他就可以前来泰拉之心中，在这里享受芯片和人工智能的加持，辅助铭刻灵魂结构！”
“如此一来，他的修行速度就能提升十几倍！”
“这才是奥法道途真正的优势——可以使用技术手段进行加速！”
伊恩微微点头，对此相当满意。
这是当然的，既然奥法道途就是在魔法世界修仙，那么当然也要有修炼速度是外界十几倍的洞天福地啦——计算力就是浓郁的灵气，赛博空间就是隐匿于世界内侧的洞天。
而且，亚德伯特说错了。
既然知识和力量是资源，学习知识与增加力量的‘速度与效率’自然也是资源。
这些资源必须把控在伊恩，亦或是说泰拉之心的手中，然后再进行分配。
它绝对不能被其他人利用，也绝对不允许被任何人更改。
不然的话，未来官员的后代得到的冥想法加持是二十倍，有钱人是十几倍，普通人的孩子加持只有一两倍……这样的未来，就是真的赛博种姓制度了。
那绝对是伊恩不想看见的。
所以，才需要‘灵魂钢印’。
“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