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刺杀失败,启用第二套方案。”
在天津城东的一间民居中,一个中年人神色肃穆,将手中的写着蝇头小楷的纸张塞入信鸽脚下的竹筒里。
信鸽一跃没入了黑暗中,扑腾两下翅膀,很快消失不见。
“吴赫真是机警,这一次杀不死他,下次再想杀那可就难了。”中年人双手背负在身后,瞧着远处沉沉夜色,一脸的凝重。
在这个节骨眼上,载沣把吴赫召回京城,肯定不是叙旧的,说不得会有什么大动静。
吴赫这个人是武人出身,少年时期曾在欧洲留学,对各国的军制和练兵方式都有很深的研究,回国之后,便进入陆军第一镇担任炮兵协担任协统,颇见成效。
因为此人的背景清白,在朝堂并无根基,载沣担任摄政王后,便将其拉拢到自己一方。
吴赫投桃报李,很快就成了载沣手下的头号干将。
之前川中赵尔丰出事,载沣深感川藏局势之复杂,才让吴赫担任川中总督。
中年人眉头紧锁,只希望载沣莫要做出什么傻事,让大家都不好过。
届时,恐怕连表面上的和平都得被撕破了。
他转过身去,正准备吹灭油灯,但忽然间,他的脸色变化,一只手下意识的按在了腰间。
在一旁简陋的椅子上,此时坐了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的手中,正把玩着一只信鸽,任凭鸽子如何展翅,却始终飞不出方寸之间。
“你是哪一方的人?南方那伙人?立宪派?还是……北洋军?”年轻人的手指在鸽子的脑袋上微微一点,鸽子便好似睡着了一般向下坠落,但很快又清醒过来,猛地向上一展翅。
如此几次循环,把鸽子累得筋疲力尽。
在提到“北洋军”三个字的时候,中年人的眼皮微微一跳。
“看来是袁慰亭的人,担心吴赫入京,夺了北洋军的权吗?”年轻人笑了笑,言语中很随意。
中年人猛地把手自腰间拔了出来,一柄左轮手枪出现在他的手中,用力按下了扳机。
但这个时候他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犹如木桩一般,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我很欣赏你,这个世界上最快的解决困难的方式,那就是解决制造困难的人。我跟你一样,也喜欢用这样的方式。”
年轻人招了招手,中年人的身体就不受控制般的向前走动了起来。
他走到了年轻人的面前,把枪递了过去。
“柯尔特公司的m1873单动式转轮手枪,非常典型的一款型号。”年轻人把手枪拿了起来,熟练的将枪管枪膛分离,然后又组装了起来。
转轮里是满的,装了六颗子弹。
“保养的有些差劲,看来你不太会用这款手枪。”
年轻人把子弹一颗颗的又按了进去,重新塞回了对方手中。
“六颗子弹,别浪费了。”
年轻人这话说完,中年人便感觉自己的四肢不听使唤,僵直的向外走去。
在这一刻,他的意识跟自己的身体是完全脱节的,任凭他心中如何翻江倒海,身体就是不受掌控。
……
离开了天津,就到了京城。
二者之间相隔的太近了。
相比起后世老照片中的灰白颜色,眼前的京城实际上也没有太大差别。
谷嵾/span几乎看不见布眼的靛蓝色衣裳,黢黑的带着麻木的脸庞,还有拼命刮着的北风在墙角屋檐上落了的一层白色的霜……
偶尔能看到一些僵直的尸体被人抬上板车,然后迅速拉出了城。
京城,这个封建王朝时期最重要的核心,跟其他的城市却也没有太大区别。
顶多就是大了一点,人多了一点。
但底层百姓,同样过得艰难。
吴玄之等人自广渠门进入,门旁守卫早就得了消息,不敢阻拦队伍,甚至还派遣了十数人在前头开道,免得有人冲撞。
“离开京城也有一年了,不过这里终究没有咱们川中舒服。”
吴赫与吴玄之说着话,目光在四周扫过,他话虽然这么说,但相比起来,京城却更让他感觉到亲切。
他少年出国,青年回来就基本上呆在京城,甚至现在说话的口音,都是北方的腔调。
“驾!”
二人说话之际,只见到前方有十数骑疾行而来,踩踏地面,扬起一阵灰尘。
马上之人尽皆穿着新军服饰,背负长枪,看着颇有几分气势。
“是新军骑兵协的人,隔得这么远,不知道是哪一镇的。”吴赫微微眯起眼睛,顺口为吴玄之介绍道。
“这些人倒是跋扈,竟在城中疾驰,也不怕伤到百姓。”吴玄之微微摇了摇头。
“三儿你倒是慈悲心肠,若有重要军情,这也可体谅。”吴赫笑了起来,他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批判的。
和那些八旗兵、绿营兵比起来,新军的军纪已经算得上严明了。
“驾。”
那一伙骑兵似乎也注意到了吴赫这边的车马队伍,却直接调转了马头,向着此处而来。
广渠门附近的街道许久未曾修缮,不少砖石早就翻起,许多地方早就被泥土覆盖,也幸好现在是冬天,若是夏季雨水充足,恐怕地面早就泥泞不堪了。
骑兵越发靠近吴赫等人的队伍,却并未减速。
吴赫眉头微微皱起,他身侧的亲兵迅速境界,各自高举起火枪。他本人是武官出身,身边的亲兵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伴随着骑兵靠近,一连串的烟尘席卷着往队伍中冲了过来。
十几个骑兵迅速从吴赫等人的身旁疾驰而过,而后自广渠门扬长而去。
只不过,他们卷起的灰尘,倒是让吴赫的队伍有些灰头土脸。
“原来是第六镇的人,难怪想给我一个下马威。不过这个手段,太低级。”
吴赫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脸上却舒展了开来。
在那些骑兵靠近的时候,他看清楚了这些人身上的标记,是第六镇骑兵协的人。
为首那个人叫啥来着?
吴赫想着载沣给他的密信,里面提到一个人的名字。
好像叫……周符麟。
来者不善啊。
不过,现在自己好像才是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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