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一趟,满载而归。
方瑾凌听着连连点头,“好,那我一起来整理,尽快找到张家的证据。”
然而他正要坐下,却被刘珂制止了,后者朝桌子的另一边努了努嘴。
方瑾凌纳闷:“怎么了?”
“凌凌,你没闻到这味吗?”
只见小团子从一个食盒里端出一碗冒着丝丝热气,正散发着诡异味道的药汁,冲着方瑾凌笑,“小少爷,已经不烫了,刚好能入口。”
一瞧见这黑漆漆的药,方瑾凌的眉顿时塌了,“怎么会在这里呀?”
小团子说:“尚夫人刚命人送来的,知道小少爷起身一定来这儿,就免得跑一趟。”
“快喝吧,身体要紧。”刘珂催促了一声。
方瑾凌重重一叹:“好吧,病弱的身体没有拒绝的权力。”他端过药一口闷下,接过小团子递来的帕子,抹了抹嘴,正准备干活,就又见到刘珂努嘴。
方瑾凌回过头,“还有什么?”
只见小团子将下一层的食盒打开,端出了一碗面:“您的早膳。”
方瑾凌摸了摸肚子。
刘珂微微一哂,“定然没吃就跑过来了,饿吗?”
方瑾凌点了点头,表示拒绝不了,于是他认命地坐下来,拿起筷子。
刘珂看着他乖乖吃面,不禁笑了笑。
小团子一脸的复杂,曾几何时,他家殿下还是一个吊儿郎当,倒杯水都得旁人伺候的主,眼里哪看得到这些琐碎的事情。
如今,就差练个厨艺包上方瑾凌的一日三餐了。
而全程看在眼里的尚初晴:“……”她几次张嘴想说的话,都没有这位宁王来得快。
是不是太旁若无人了些?两人一个吃面,一个看信,时不时抬头会心一笑,至始至终都没往她身上转两眼,作为姐姐,居然又产生了一种多余的荒谬感。
她有些奇怪,又看不出哪里有问题,眉头皱得能打个死结。
这时,门外匆匆走来两个身影。
“殿下!”却是钱多金和尚未雪回来了。
“我们打探到了些消息。”
刘珂神色一凝,“找到粮了吗?”
方瑾凌放下筷子,也一同看过去。
钱多金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我有其他线索。”
“怎么说?”
“我问了在雍凉分行的掌柜,他们说之前封城的时候,胡人急着出手里的货,到处找顺商交易。只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所以留在雍凉的商人大多意愿不强,或者极力压价,所以成交不多。但是就在昨日,殿下进城,流民之乱解除,来了第一批商队,所以有不少顺商开始接触胡人,生意重新做起来。”
钱多金顿了顿,继续道:“之前的马掌柜,陆掌柜还有邱掌柜,生意做的都大,跟胡商来往多年,非常熟悉。听到殿下的吩咐,他们当天就联系相熟的胡人,谈妥买卖。”
“这么快,会不会打草惊蛇?”刘珂问。
钱多金摇头:“不会,他们三位掌柜要急着回主家禀告,理由都是现成的,给的价格也适合,胡人其实也着急,所以成交很快,只要看过货,就立刻可以交易。”说到这里,他脸色变得凝重,“但是,今早他们去的时候胡人变卦了!”
这时,方瑾凌猜测道:“是不是有其他买主?”
“凌凌聪明。”钱多金道,“没错,有另一个财大气粗的买家要了全部的货,而且价格更高。”
这时尚未雪说:“我陪着多金多问了几家,胡商们都是一样的说词,应当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买家。”
“张家。”刘珂确定道。
“对,几乎整个雍凉胡商的货都被他们买断了,一夜之间,而且价格离谱。”
“看来张峰已经意识到粮食的问题了,想让胡人尽快将粮运走。”方瑾凌说着看向钱多金,“姐夫能让他们再拖上几天吗?”
钱多金道:“可以,马掌柜他们会再派人去交涉,因为来往许久,胡人也没有说死,几位掌柜想要的话,这个面子应该是有的。他们会斟酌在张家的价格上再往上加,让胡人犹豫,以此拖住两天没问题。”
刘珂皱了皱眉,“两天,是不是有点紧张?”他看向尚初晴。
尚初晴斟酌着回答:“如是要保证的话,后天晚上能到。”
那时间就有点不够了。
这时方瑾凌忽然问道:“大姐姐,六姐和七姐若调来兵的话,是从北城门进吗?”
尚初晴点头:“对。”
“那就够了!胡人的商队也是从北城门出去的,他们必然会选在半夜和天亮之间离开,那样速度最快也最不打眼!”方瑾凌说着看向刘珂和尚初晴,“殿下,我们只要在他们出城之前,拿下北城门,这样就可以直接在城门口将粮食截下,人赃并获!”
刘珂看着方瑾凌发亮的眼睛,重重地点头,“好,尚将军,你觉得怎么样?”
尚初晴想了想说:“可以,我立刻派人从南城门随着流民出城,然后绕到北城门,与小霜小雾会合,让她们先不着急进城,埋伏在北城门外,一旦胡人商队出城,立刻里应外合将城门守军全部拿下!”
刘珂击掌:“甚好。”
“既然如此,我去安排,这这些书信你俩看吧。”尚初晴说完,先大步走了。
尚未雪瞄了一眼桌上摊开了各种纸张,信封,还有箱子里堆满的本子,眼睛都花了,拉着钱多金就跑。
最后只剩下刘珂跟方瑾凌。
两人面对面坐着,书信还好,可是这些账册和清单,就看得人两眼昏花,刘珂本就不耐烦这些,只是他手底下没人可用,又不忍心方瑾凌一个人劳累,只能打起精神继续翻。
小团子给两人一人一杯茶,刘珂忍不住端起来叹道:“真是要命。”
方瑾凌揉了揉眼睛问:“殿下手下就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吗?”
“有。”
“那人呢?”
“没了。”
方瑾凌幽幽地看过去,后者清了清嗓子,挠了挠头,没说话。
哑巴的确是“死”了,重新回来的那就是另一个人,只是这些事情暂时不能告诉方瑾凌。
方瑾凌轻轻一叹:“殿下,就算您拿下了张家,压下了胡人,宰了上上下下的贪官污吏,可您手上没人能顶用,依旧要命,好歹得把主要的职位换上自己人吧?”
刘珂:“……”他就想着先把毒瘤给清了,至于雍凉接下去怎么管,还真没考虑过。
他数了数手上能用的人,似乎就只剩下,“赵不凡……”
“赵不凡再怎么出色就一个人。”方瑾凌无语道,“农村里的骡子都没这么用的。”
刘珂手一摊,“那没了,暂时没了。”
方瑾凌千算万算,千挑万挑,没想到挑了个要啥没啥的皇子,前往封地居然连像样的人手都没有,想想端王和景王,底下人才济济呀!
“这就是差距。”方瑾凌喃喃道,“这地方,连找个有功名的都困难。”
刘珂摸了摸鼻子。
“那就给王老爷写封信吧。”
刘珂一愣,“你是指……”
方瑾凌说:“您的外祖。”
“凌凌,你想让他给我推荐人?”
方瑾凌点头:“对,若您不选择雍凉,想必就没有这些烦恼了,王老爷必然已经安排好了人手给你,既然如此,不用白不用。”
“可我没听他的。”刘珂说到这里皱了眉,有些不情愿,“他怕是正等着看我撞得头破血流,然后向他求救,这份信不是正中他下怀吗?”
方瑾凌摇头笑道:“并非如此,殿下,我的意思是您给王老爷一个举荐人才的机会,而并非向他求助。”
刘珂问:“有区别吗?”
“当然有,你已经有封地了,而且剿了匪,等锤死了雍凉最大的毒瘤张家,整个城就在掌握之中,无非百废待兴,需要网罗天下人才形成自己的班底而已。你是信任他,才给了这个机会,他若不珍惜,那便算了。说白一点,有功名在身难找,认字的总是不缺的,凡是人,慢慢上手也能做好,总能找到有能力又忠心之人,但到了那个时候……”
“他就是想送人给我,我也不要了。”
方瑾凌一笑:“没错,虽然我讨厌他对做的事,不过如今你们的目的是相同的,在达成之前,他不会真的害你。卢万山死了,朝廷会派新的知州过来,来个王老爷的人,总比景王和端王的要强吧。”
刘珂颔首:“好,我写。”
“不过你能联系上王老爷吗?”
刘珂眼神暗下:“我身边有他的人,放心。”
张府
哪怕是在雍凉,张峰都有品茗的爱好,手下网罗天下好茶送过来,即使是千金一两的贡品,他也喝了不少。
他喜欢这种苦中回甘的滋味,就好比他已经走过的大半人生。
但是不知怎么回事,最近这两天的茶,总是太苦太涩,让他难以下咽,最终他起手挥了挥,下人将摆了一桌的各种好茶都端下去了。
炉上滚着沸水,他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拿着帕子盖住手柄,执起水壶,微微等待片刻,待水去了气泡,安静下来才倒入茶壶中,一番浸泡,倒入青瓷茶盏,荡漾出黄绿色的鲜嫩茶汤。
这时张达宇进来,行礼道:“爹。”
张峰执起茶盏凑到嘴边,轻轻一抿,“胡人那边如何了,什么时候能走?”
张达宇面露为难:“爹,那些胡人真的是贪得无厌,我们已经给了极高的价格,可一旦雍凉的其他商户开了更优渥的条件,就动摇了,说是再等等。”
张峰入口涩然,品不出任何甘甜的滋味,张峰张嘴吐出茶水,冷冷道:“什么商人还敢跟我们张家作对?”
“儿子打听过,就是当初随着宁王殿下一块儿来京的商队,做丝绸茶叶还有瓷器的,都是财大气粗的大商贾。”
“这是故意在拖延时间!”张峰眼神锐利逼人,“你就没跟胡人说清楚,西陵侯要是派兵出来,谁都跑不掉!”
“这……爹,尚家驻守沙门关,按理是不能随意派兵的吧?”
“是不能,可要是找到张家的证据,这还不能吗?”张峰抬高声音道。
张达宇顿时哑口无言,他说:“我已经跟胡人长老们都谈过了,他们保证两天,再两天之后一定出发,爹,这样,应该来得及吧?”
来得及来不及又岂是他们说的算,张家如此被动,倒是所料未及。
张峰轻轻一叹,忽然问:“那些流民呢?”
“今早,一大部分的流民出了城,听说去斗金山接老弱病残去了。”说到这里,张达宇高兴道,“爹,从雍凉到斗金山来回至少四天,流民一走,就对咱们的威胁可就小多了,正好是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