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笑

“织女坊”很干净。

人小队将两层楼一共十间门面这么大的地方搜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没有妖气,没有魔气,也没有鬼气。

日光下,清清白白。

卫仪似是了然,微叹了一口气,“我给位仙师安排了住宿,便在隔壁的客栈里,位仙师好好休息,这是店铺的钥匙,兴许晚上会有所发现。”

“爹爹!”

娇小的小女孩横冲直撞地跑进来,一把抱住了卫仪的大腿,她看上去只有四岁大,一张小脸白皙可爱,眼睛水润如葡萄。

身后的奶娘跑了一身汗,看到卫仪连忙道:“老爷,小姐实在是想你,便过来找你了。”

卫仪躬身,熟练地将娇娇抱在怀,笑呵呵道:“没事,想爹爹了?”

娇娇想要说什么,骤然间咳嗽了数声,“爹……咳咳,我想吃糖葫芦。”

“今天有没有好好吃药?”卫仪极为温雅,说话间却笃定淡然,“吃药了才有奖励。”

娇娇撅着嘴,声音也小了下来:“……没有。”

卫仪似是了然,将娇娇递给奶娘抱,“回去吃药。”

“哦。”小娇娇攀着奶娘的脖子,趴在肩头,大大的眼睛看着个陌生人。

谢冰坐在座椅上,若有所思地抬头。娇娇与谢冰对视一眼,眼睛全都是好奇。

金火抱剑而立,吊儿郎当道:“你女儿什么病啊?”

卫仪说,他在五年前取了一户农女为妻,两年后有了娇娇。

在生产的时候恰逢一场大火,不仅烧毁了他的院子,妻子也难产而去,从那之后便再未娶妻,一直是他自己抚养娇娇。

娇娇出生时候难产,从小就体弱多病,又有哮喘,求医问药都不见好,说是娘胎里带来的,需要慢慢调理,他没有办法,只能心疼地看着小小的人每天吃药。

不过好在娇娇开朗活泼,卫仪放心了很多,兴许坚持吃药,等年岁大了,便可渐渐痊愈。

……

“所以说,都没发现?”

个人在客栈里开了个小会,体修吕初没发现异常,剑修金火没有发现异常,书修谢冰也没有发现异常,卫仪与娇娇更不用说,放出神识感应一圈,什么异常都没有。

吕初垂着头,指节分明的指快速转动着小刀,将两个苹果削好,切块放在盘子里,插上竹签,推给了谢冰,“二水,吃水果。”

谢冰垂头翻看着几本厚厚的衣裳册子,她极为熟稔的放在嘴里嚼起来。入口香甜,汁水横流,州大陆的灵果名不虚传,她的指放在了册子上:

“这几件衣裳挺好看的。”

金火身体全都缩在宽大椅子里,翘着二郎腿,双臂抵在椅背上,哼了一声道:“女人,就知道看好看衣裳。”

吕初的大,啪的一下打在了他头上,“二水让你看你就看,哪儿这么多废话!”

金火瞬间就蹦起来了!吕初一个体修,竟然敢打他?“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们济世峰,我们赤焰峰个个脾气都是一等一的暴躁,从来没怕过谁!你竟然敢打我的头?我今天非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吕初冷笑,“来啊,谁怕谁!我把你另外一只眼睛也给打/黑!”

金火:“!!!”

谢冰被吵的头疼,再打/黑一只,那就成熊猫了,她皱眉说:“金火,过来。”

已经拔出炙火剑的金火:“哦,好的,爸爸。”

他利索收剑,臊眉耷眼的溜过来,垂肩站

在谢冰旁边。

吕初:“……”

不愧是二水的好儿子!

谢冰拍了拍厚厚一沓子图册,“我翻完了这几年所有时兴衣裳的图册,发现了几点问题,一是图册里的衣裳款式都很普通,是寻常凡俗的衣裳,也是一个小镇能消费起的衣裳,但是每本画册里都有一部分衣裳极为精美。”

吕初随翻了翻,她“咦”了一声:“这不是仙裙么?”

凡俗人穿的并不能被称为仙裙,女修穿的衣裙皆是特制,多是经过炼制,非常薄,层数很多,却丝毫不显臃肿沉重,穿上便仙气渺渺,甚至有防水抵挡攻击等各种加成,当然所需的价钱不菲,极为昂贵。萱瑶常穿的粉裙亦或者白裙皆是一等一的仙裙,多层叠加,却更显飘逸,每件都是天价。

“只是款式像,层数也不多,”谢冰指出来给他们看。

金火不以为然:“这也是正常的,凡俗之人多是慕仙侠之士,效仿各个方面,衣裳不足为奇。”

“是,”谢冰点头,“可是,一般来说,凡俗的衣饰店内均是凡俗衣裳九成,仙裙一成并且是撑门面用的,然而‘织女坊’仙裙占到了成。”

谢冰与萱瑶不同,萱瑶从不关心衣裙因为她的仙裙从不重复,穿也穿不完,而谢冰不同,她常去的是普通衣饰店,对于凡俗的衣饰店极为了解,多数时候,那种仙裙便是充门面的,绝对不像是“织女坊”这般,竟然占据了整整成。

谢冰合上画册,对吕初说:“我要账本。”-

夜色浓郁,镇上街道只有守夜人的梆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音越来越远,黑漆漆的织女坊内,悬挂着无数层层叠叠的衣衫,门窗明明关闭着,却无端起了一阵风。

贵宾室的木门紧闭着,垂帐落下,遮挡住了亮光,只余下一层浅浅的晕染。

室内,火烛盈盈跃动燃烧着,休息用的榻上并未有人,循着铺设的柔软地毯往侧边走,便是装饰精美的木质梳妆台,铜镜很是光滑,映衬出大半的室内光景。

青色裙摆垂落下来,从小凳上落在地毯上,谢冰侧头趴在梳妆台上,枕着胳膊翻书,眼睛已然有些困顿,眼底的黑眼圈越发浓郁。

极为幽邃静谧,只有细微的纸页声,她又翻了一页,嗖的一下,后颈一凉,仿佛有人微微叹息,吹在了她的脖颈上。

谢冰后颈汗毛瞬间便立起来了。

烛火疯狂曳动,似是下一秒便要熄灭,

谢冰:“……”

真是熟悉的鬼片现场,她打了个哈欠,喃喃道:“更了?”

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谢冰抬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烛火摇曳,晕染出清清浅浅的轮廓,昏黄镜子里的她,是一团青影,略微闪烁的冰霜发带,是镜子的自己。

然而,镜子的自己,勾起唇角。

在笑。

镜子里的“谢冰”笑得邪魅,与平日里清冷温柔的截然不同,而那个“邪魅谢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谢冰第一次见这么邪魅的自己,她好奇伸指,触了触铜镜,“我竟然还有这么欠打的模样?”

她要是这种表情,早就被顾莫念拖去炼丹了!

镜子里的“谢冰”眉头皱了皱,镜面波动,从里面伸出一只苍白到透明的,死死扣住了谢冰的,便要往里面拉。

与此同时,“她”的另外一只霍然伸得很长很长,一把抓住搁在旁边书桌上的一沓子画册。

画册被拉到了镜子里,继续拉谢冰。

谢冰极为顺从

的被拉起来,“别那么急嘛,你也是爱书之人?那你都拿书学习,我怎么可以比你落后?我的书还没拿,出门怎么可以不拿书呢?”

比拼爱学习,谢冰还没有输过!

谢冰勤快的收拾了本书,抱在了怀里,“走吧。”

“镜谢冰”:“……”

“她”顿了顿,继续拉谢冰。

谢冰身体被拉进去一半,好不容易拉到了腰肢,她忽然道:“别急别急,我夹个书签,不然等会回来该找不到了。”

“镜谢冰”:???

“她”差点想把这女人甩出去!

谢冰下盘一沉,就从铜镜里折出半身,翻到自己印象的那一页夹上书签,这才挠了挠头:

“我好了,你呢?”

镜谢冰”:“……”

“她”沉默了,拉,还是不拉?

……

“果然是镜子!”

贵宾室内烛火摇曳,什么都在原地,只有谢冰不见了,吕初催促金火,“找到了没?”

金火靠墙看着的罗盘,不耐烦地说:“找着呢!急什么。”

人小队在商议之后,决定轮流进入房间里查探,房间里唯一让谢冰觉着异样的是镜子,可惜吕初和金火出场,这里安静如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谢冰叹了一口气,八成跟以前一样,感觉到灵气波动就不出场了,谢冰驻守后半场,等镜子里出现了跟自己一样的“人”之后,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按照他们之前商议的方法,金火用阴阳勘测盘测提前滴血上去的谢冰方位,果然,没多久,东方便亮了起来。

吕初一把抓住金火的胳膊,推开窗户跳了下去,身体像是武器,脚尖一踩便直接跃起,眨眼间越过无数条街道。

金火嗷嗷嗷怪叫,在空寂的夜色回响:“吕初!你拉我跳楼干嘛啊??我能御剑啊!!!———”

……

溶洞,岩浆。

谢冰是被热醒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巨大的空间里耸立着深褐色的石块,头顶上悬挂着尖锐的巨石,浓色黑雾环绕,一眼看不到天际。

而她自己……

她现在在岩浆巨石路上,悬空大约一米,坐在一个巨大的托盘上。

她侧躺着,脚上没有束缚,只是将她像是一个“物品”一样摆放在盘子里

——显然因为谢冰的特殊体质,将她当做凡人来对待了。

托举盘子的,是一个高约两米,周身像是燃烧着火焰,不时流淌着岩浆的怪物,他一跃一蹦的托举着盘子里的谢冰,竟然还挺稳。

岩浆流动缓缓,谢冰平静的躺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这里不是她所熟知的任何一个地方。

失踪的女人几天后都会回来,谢冰并不担心性命之忧,她闭着眼睛放任自己神识尽可能的探出去,却发现根本无法出岩洞——她起了更大的好奇心,那个镜子,究竟将她传送到了哪里?

岩浆怪停了下来,谢冰闭着眼睛让自己放松,不敢放出神识露出倪端,只感觉到一团香风走近了自己,随后一道妖气拍在自己身上,她放松了身体控制权,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

尖锐的爪子拿起盘子上的画册,几下裁剪出最新的仙裙,随一挥,便成了一件真正的仙裙,随后那么一挥,便穿在身上。

画册画的栩栩如生,很精美,只是到底是纸材料,看上去好看,穿上的感觉并不好。

周遭哗啦啦岩浆声纷涌,耳边传来各种兽类的声音。

有人沙哑着说:“真

是美啊……”

一股力道控制眼皮,谢冰睁开眼睛。

瞬间,她控制自己的心跳不要过快:

眼前,是十几团黑漆漆的“东西”,几乎分辨不出形状。

或者说,是烧焦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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