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的序幕 （23）
归来的序幕 （23）
一开始，只是白色的微粒。
雪花几乎都不成型，淡淡地就像是雨，甚至因为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抬头看向那熟悉无比的天空，哈里森港中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一场普通无比的小雨。
但是紧接着，便是浩浩荡荡的绒毛大雪，惊动所有人。
铅灰色的天空阴阴沉沉，云层扭曲地蠕动，似有庞然大物在背后若隐若现，那难以言状的气息蔓延，仿佛预示着某种不可言喻的征兆。
温暖的绒雪在接触到人体后就会融化，但留下的却并非是水迹，而是一滩略微湿滑的粘液。
因为这场大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金属腥味，夹杂着一丝宛如花蜜般的香甜，这本应该是某种金属巨蕈独有的高营养分泌液，但如今却凝结成了暖霜白雪，降临在了整个哈里森港。
粘稠的液体宛如一层地毯，覆盖了整片大地和丛林，它们满溢着生命的活力。
天空被茫茫大雪侵占，湿润狂放的南风吹拂向北方，在所有人都还在疑惑时，它便已经越过哈里森港，朝着三河城乃至于瑙曼城的方向流转而过。
“埃兰，怎么回事，我突然感知到了极其可怕的危机？！”
教堂中，更加苍老的老者匆忙地来到门外，白雾主教浑身弥漫着宛若实质化的白色雾气，第二能级特有的‘源质外放’与‘意志塑形’在他的手中已臻至化境，不需要任何特殊能力，他单凭自己的源质运转就足以战胜一般的第二能级。
但即便是如此强者，他却依旧感觉到恐惧。
“这个雪……不正常！”
抬起头，老人眉头紧皱，伸出手，凭空抓向半空，收拢了大团大团还未融化的雪绒。
接下来，他双目中亮起了淡青色的光芒，显然是使用灵能，观察这些雪绒中的‘秘密’。
而这观察，便令他愕然地呆立在原地。
浮现在白雾主教双眼中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雪……而是一团团攒簇在一起，汇聚成群的‘菌丝’！不，也不仅仅是菌丝。
在灵能加持的视力下，他能看见，这些看似霉菌菌丝的‘雪花’还在挥动自己那满是纤毛的触手，它们扑打着周围的空气，令自己可以晃晃悠悠地飘荡在有着众多生命汇聚的大地之上，而不是降落在没有人的荒地石林，沙滩旷野。
在降落后，这些未知的生命就溶解于水中，看上去就像是一小团粘液……但实际上，就在这些粘液中，却有着无数细微无比的透明纤毛蠕虫，正在其中急速地搅动。
“啊！”
一声尖利的啸叫出现在一侧街道的另一侧，强烈的痛苦宛若实质化。
老人猛地抬起头，看看向街道。
在几个街道之外，一个正用手中篮子挡雨的赤之民女子身上的源质反应突然炽烈起来，就像是火焰燃烧，她的胸口和腹部有着红蓝二色的血管正在暴起，仿佛有什么异物正在皮肤之下蔓延，肌肉蠕动着，丑陋又狰狞。
一开始，女子还能尖叫，但下一秒，她就停止发出声音，而是抬起头，看向另一侧，其他正畏惧地盯着她的普通人。
她的双目中闪动着赤色的怪异源质光晕，一道道血管纹路从她双眼和额角处开始蔓延，紧接着遍布全身。
嗡——
无形的灵能波动横扫半个街道。
登时，周围的普通人头皮猛地一炸，麻痹的感觉闪电般贯穿他们全身，但即便是恐惧令他们手臂和身后的汗毛都竖起，可他们还是一步都不能迈出，整个人就像是灌铅般硬邦邦地站立在原地。
龙威——亦或是说，恐惧光环！
显然已经不对劲的女子身形消失在原地，她的身手突然变得敏捷无比，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而当她再次出现时，正在扑向一个正带着孩子避雨的中年男人。
她的速度快捷无比，炮弹般袭去，这么一撞，哪怕是没有其他手段，那个男人连带孩子都会被撞的筋断骨折，更不用说这女子的手指尖端隐隐约约亮起了淡红色的刃芒。
她赫然是已经可以调动源质塑形进行攻击。
虽然只是燃烧自己的生命透支，但这也已经足够可怕。
时间在此放缓，男人的脸上缓慢地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无法阻挡对方，也根本想不到平日熟悉的温和女子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如此怪物来袭击自己，他根本来不及思考，思考这一切背后的缘由。
但有其他人能。
嘭！一道白色流光闪过，红发女子登时整个人倒飞出去，整个身躯歪斜着，仿佛脊椎都已经被粉碎，整个人像是一只虾般蜷缩着撞在一旁的墙壁上，令房屋微微颤动。
白雾主教站立在原地，他将被惊吓到的男人从地上扶起，然后督促他快点回家避雨——老人侧过头，看向红发女子所在的方向。
——已经不是原本的源质和灵能气息了……生命火光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在刚刚短短地十几秒降雨中，就被寄生吞噬了！而就在老人的注视下，明明就连脊椎都踢碎的红发女子却挣扎着爬动了一会。
假如是人类，肯定动荡不得，但无惧痛苦的怪物就不一定了。
女子的双眸中，闪耀着红色的荧光，这怪物使用了人类的躯体，再怎么挣扎也不能动太大幅度，察觉到这点后，它又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
紧接着，在白雾主教惊愕的目光中，红发女子外形的怪物……肉体瞬间就崩溃，变成一滩半透明的，隐隐约约带点橙红色血液颜色的……
粘液。
宛如苔藓，宛如地毯那般的，粘液。
粘液中，一具骨骼已经失去生机，而在那一团团还在不断融化的内脏中，有着无数小虫正在缓缓蠕动。
“第一级生化危机！”
纵然是怀光圣职者，老人也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那是自他‘死亡’又‘新生’后从未有过的感觉。
“全面警戒！”
白雾主教当即大声怒吼，让自己的声音化作浪潮，传遍整个哈里森港：“艾尔斯，快点驾驶以太武装！这是一等生化危机，我将会立刻呼叫天炎大主教过来净化哈里森港！”
“如果不想让你的领地被天火焚烧殆尽，就快点拦住这场暖雪！！”
十几秒后，格兰特子爵驾驶着以太武装的蓝色迅影便伴随着凄厉的音爆，朝着天空之上的铁灰色铅云飞驰而去，已经抵达第三能级的潜渊蜥鲸力量开始震散这厚密的云雾。
不多时，整片天空都为之一空，原本密实的雪花就已经变得稀疏许多。
“埃兰，你快进教堂……埃兰？”
转过头，白雾主教本想让自己的弟子快点回教堂，不要沾染这些古怪的雪，但他却发现，白发的少年怔然地伸出手，任由雪花落入他的掌心。
细密的雪绒触碰在少年如雪般纯白的肌肤上，几乎是在瞬间就融为一体，它融化，贴近，侵入，最终渗透进掌心之中，融入血液……
“哥哥……”
少年低声自语，握紧了掌心，露出了温和地笑容。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一切，都已经回来了。
——他回来了。
带着这场大雪，带着一个时代的序幕。
以及一个时代的终结。